铅笔小说网

阅读记录  |   用户书架
上一章
目录 | 设置
下一页

第186章(1 / 2)

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问题反馈 |
电影推荐:辣妹神探(天天影院) 
热门推荐: 学长我错啦(H1V1吧?)暗许(1v1 年下)星帝睡前一篇小黄文桃花煞养尊处优的女仆大人

“小槿又在套我话。老婆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傻子?告诉你了,下次还怎么逃?”

“你知道我会背叛你,还把我留在身边。”

“是啊,我知道你会拿刀刺的我遍体鳞伤,还是想留住你。小槿,我是真的很爱你。你要是试着也爱爱我,我们就是这个世界最恩爱的夫妻。”

“我做不到。”

“我可以等,等你慢慢地爱上我。老婆,我好想和你生一个孩子,把你留住。”

“孩子出生了,你让我怎么面对他呢?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施暴者的孩子。”

谢其昭沉默了半晌,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

他苦涩出声:“那我们暂时不生,等你想生了再生。”

苏棉槿松了口气。

凌晨三点,飞机起飞,机票作废。

她看着天空上飞机闪烁的光芒,忽然有些困倦。

“困了就睡吧。等睁眼了,我们就到海岛上去看海了。”

“你爸爸和你爷爷不会说你吗?”

“当然会,他们还得给我处理烂摊子。两人势同水火,但都身为谢氏的人,一切都还是以谢氏的利益为重。我告诉了你想知道的,小槿也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好不好?”

“什么?”

“小槿喜欢温川吗?”

“不喜欢。”

苏棉槿回答的很干脆。

她现在这个鬼样子,不配考虑情爱的问题。

情爱于她而言,也是什么必要解决的事情。

她对温川,只有满腔感激和愧疚。

谢其昭笑的灿烂,心满意足地在雪白的脸颊处落下吻。

“来试着喜欢我。”

苏棉槿依偎在谢其昭的怀抱里,装睡。

谢其昭没再强求。

在偏僻的乡野驶了良久又转乘飞机八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海岛。

海岛被夜里的浓雾笼罩,谢其昭提前订好了酒店。

他抱着小槿径直走进房间,将怀中的女人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

苏棉槿在颠簸中睡了五个多小时,她翻了个身,半梦半醒地看着男人。

“醒了?”

嘶哑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欲。

她迷离地摇头,氤氲着水雾的眼眸再次阖上。

谢其昭不依,轻戳她的脸:“不许睡。”

苏棉槿再次睁眼,疑惑地看他:“可是还是晚上。”

外面天是黑的,海岛与H国的时差晚了八个小时。

“这么困?是不是一晚上都害怕我来找你?”

小姑娘重重地打了个哈欠,认真地点头。

谢其昭思索了片刻。

为了逃跑,他凌晨就把她喊起来,为了带她离开,她估计又一宿没睡。

两个晚上加起来才睡五个小时,现在确实不适合做点什么。

他压低身子,将脸凑过去。

“你亲我一口,我就不扰你。”

苏棉槿别过头,翻个身子继续睡。

谢其昭又跑到床的另一侧,挤过去,戳小槿的脸。

“亲一口。”

“为什么?”

“我是你丈夫,你亲我一口而已。你从来都没有主动亲过我。”

苏棉槿拿被子捂头,继续睡。

谢其昭掀开被子的一角,强硬地凑过去。

还不等他开口,小槿睁眼,捂住谢其昭的嘴。

“我真的很困,你不要讲话了。”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像是小兔子红彤彤的,眼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谢其昭点头,表示不会再吵了。

苏棉槿松手。

谢其昭反摁住小槿的手,强硬地吻住她的唇。

“那我亲你一口。”

苏棉槿气急,伸手捏住谢其昭的嘴,将他的唇捏成鸭嘴兽形状。

“你真的好烦。”

“老婆我错了,我不吵你了,你睡吧。”

谢其昭任由小姑娘发脾气。

苏棉槿收回手,倒在枕头上就睡。

清晨,浪花翻滚,海鸥高歌。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晨曦的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苏棉槿睁开眼。

男人手肘撑头,正在看她。

“老婆。”

苏棉槿闭眼,继续睡。

整座海岛除了工作人员,只有他们两个。

谢其昭财大气粗,带着她坐潜水艇观光海底生物。

透明的水母近在迟尺,透过薄薄的玻璃在眼前蠕动,各种颜色且不知名的鱼群,在波澜壮阔的珊瑚礁中嬉戏。

坐完潜水艇,谢其昭又包了个快艇带她游海。

天边的云朵压的很低,与无边无际的海水融为一体。

海水淡蓝,浪花朵朵,成群结队的海鸥停留在她们的快艇上。

苏棉槿忍不住伸手去摸海鸥的羽毛。

通体雪白的鸟乖巧地伸头供小槿抚摸。

手心的触感柔软,她忍不住笑了。

海风将洁白的裙摆吹得飘起,谢其昭用手机将这一幕定格:“老婆,我以后再忙都陪你来旅游。”

回到酒店,苏棉槿拿手机翻国内的新闻头条。

自她走后这些天,谢其昭带她在各个海岛游玩,体验各种奢侈项目。

即使宋柏相比于尹剑来说更得民意,她还是有些担心竞选结果。

宋柏做市长的那些年,政绩卓越,帮助贫苦百姓脱贫脱困。

竞选,是她最后的机会。

下次再想离开,又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新闻头条里,各大热搜被霸榜的是尹剑的剑走偏锋。

#尹剑标榜自己是反女权主义者

#尹剑宣布,一旦当选总统,便要废除女性家族部

H国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将近百分之九十的男性反对或不支持女权。

尹剑这一招为的是搏得年轻男性的选票。

果不其然的,各大热搜被尹剑的拥护者给占领。

早在三月十日,大选就已经尘埃落定。

国民力量党的候选人尹剑,以0.73%的微弱票数优势,战胜共同民主党的候选人宋柏。

再过几个月,尹剑将要入驻青瓦台,执掌政局。

这一招,虽胜之不武,可到底还是让尹剑和李在敏胜出。

苏棉槿手颤了颤,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温川的下场。

今天是三月十一号,昨天大选刚结束。

谢其昭重回大势,宋柏和温川会被如何对待?

她有些慌乱,去搜索谢其昭的名字。

新闻头条里,全是谢其昭的洗白贴。

他们用模糊时间概念的春秋笔法,将谢其昭摘得一干二净,过错尽数推给了已经逝去的金海英几人。

谢其昭爱妻的标签反而让更多的网民知晓。

曾经完整的证据链,撤的干干净净。

不断地还有小号在发证据链,那些小号很快就会被封禁。

“小槿,你在看什么呢?”

苏棉槿慌忙将手机关上,男人已经贴了上来。

他自问自答:

“是大选吗?尹剑胜出,但我以后都不会掺和了。我只想和你过平平淡淡的夫妻生活,就像这些天这样。”

“你还会伤害别人吗?”

“不会,我怕你讨厌我。小槿,你不让我做的,我都没做。那些赔偿款,我在昨天也全部给了那些工人,甚至每人多给了十万,还送了一些营养品过去。我是真的想做个好人。”

苏棉槿身体僵硬。

结婚后,谢其昭对她确实很好。物质条件方面,可以说是让她跨越了不知道多少个阶级。

画布APP里偶尔有一、两个了解曾经真相的网友也会在反霸凌的学习帖子下留言。

大致意思是,虽然谢其昭霸凌了她,但他现在悔过了又那么爱她,还给了她花不完的财富,不如就此收手,安安分分地过豪门夫人的日子。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凭借她的努力,也确确实实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抵达谢其昭这样的财富量级。

可她要的从来都不是家财万贯、亦或是泡在金缕屋里做一只浑身被亮晶晶的金饰挂满的鸟雀。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看着电视剧里的人,光鲜亮丽、华服异美,和住在脏兮兮环境里的他们一点也不同。

从那个时候,她就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渐渐长大,她看到了沦为学习机器的孩子,眼神变得麻木又空洞。

没了对未来的向往,没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蓬勃。

教育,让学生为了适应现代残酷的生存环境而改变自己。可她总觉得,教育的意义是让莘莘学子为了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摆脱现实残酷的奴役。

然而,这样一个优胜劣汰,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大环境又怎么可能给人试错成本?

难道,就因为人的出身不同,所以一个底层人的一生就应该为了虚无缥缈的跨越阶级的机会去厮杀个筋疲力尽?

以至于上学期间,连玩一次游戏也有负罪感,出了社会以后躺平一年,都是有罪的。

可明明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人生就该是用来体验的。

到了后来,她拼命的学习是为了在让自己的家庭摆脱困境的情况下,尽有限的力量帮助其他挣扎在困苦中的人们。

命运弄人,奶奶去世后,她就没有家了。

她想,她一生都将投身于这样的事业中。

燃烧的炬火,终将点亮整片夜空。

豪门,从来都不是她向往的生活。谢其昭的爱意以及对她的好,也无法掩盖过去的罪恶。

她一向都是善恶分明,固执到底。

苏棉槿的沉默,让谢其昭有些不安。

他将头靠在瘦弱的肩膀上,带着控诉的口吻说道:“小槿,你又冷暴力我。”

“我在看海鸥,看出神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过了结婚纪念日之后就回国。”

谢其昭将结婚纪念日定在了六月十六日,还有三个月。

等回国以后,尹剑也该上位了。

游玩海岛半个月,谢其昭又带着小槿去了阿比斯库看极光。

看极光的季节是从每年的九月到来年的四月,两人刚好赶上了尾巴。

阿比斯库四月的天,温度依旧在零下。

由于常年被大雪笼罩,人们的生活节奏都慢了下来。

光秃秃的树干被白雪笼罩,雾凇沆砀,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仿若喧嚣世界最后的寂静。

紫色的夜空里,星辰闪烁其中,绿色的光芒像是翡翠的晶泽飘在星星下。

极光压的很低,与天空泾渭分明。

苏棉槿抬头仰望,很难想象在星球的一角也会有这样瑰丽的景色。

有传说说对着极光许愿会梦想成真。

在极光下,无数男男女女双手合十真挚地许下愿望。

冷风中,她听到了男人的声音:“谢其昭要和苏棉槿永远在一起。”

大雪里,说出的话就化为白雾飘在冷空气中。

苏棉槿心里默念:愿世间不再有疾病和悲苦。

他们在阿比斯库待到了五月。

离开后,又去爬了雪山、看了花海、走了荒漠、赏了星河。

回国时,已经是六月底了。

六月的汉城正值酷暑前夕。

花园里的花都开了。

夺目的红玫瑰娇艳欲滴,榆叶梅盛放的灿烂,山百合垂着花蕊似是花中仙子。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别墅里的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在李在敏的保护下,并没有警察敢来搜。

谢其昭经历了她的背叛,她以为他会将她看得更紧。

固若的金汤的笼子,或许会再多派点人手,又或者只准许她待在房间的床上。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给了她全部的自由。

可以随意出入,可以用通讯设备,可以外出社交,只是每天必须得晚上十点以前回来。

苏棉槿轻松了许多。

她知道,谢其昭是在赌。

赌她在他供奉一切哪怕是整个谢家后,会不会爱上他。

很可惜,并不会。

是他自己亲手用霸凌将所有的一切可能给捏碎。

六月二十日,尹剑正式当任总统。

在竞选时许下的诺言,废除女性家族部也在积极进行中。

六月二十一日,画布空降了一条热搜。

#谢夫人考进女性家族部,成为女性家族部的一员

#谢夫人传奇的前半生

#苏棉槿

#解析豪门夫人为何也要努力考公

#卖糖饼的姑娘是如何攀上豪门总裁又成功考编的

苏棉槿坐在办公桌前,看到#苏棉槿#的词条,心里泛酸。

她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滑落。

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学习试图通过各种办法逃离谢氏。

逃离无果,她又想尽各种法子在囚笼里达成自己的理想。

女性家族部的职权主要是保障妇女儿童的权益。

自三月份尹剑当选总统以后,她就将重心瞄准在此。

公务员的备考在H国可以说是最难的之一,好在这些年她也并非是躺在床上混吃等死。

许多内容她在平时学习的时候多多少少地接触过了。

不知道有多少个个深夜,她也曾对着黑暗发呆和空想。

学习这些到底有用吗?

努力了就能考上吗?万一没考上,岂不是白学?

上岸了就一定会好吗?

复杂的职场关系、各种奇葩的人和事依旧会有。

就这样屈服于谢其昭,成为他囚禁的金丝雀,不用再去面对未来未知的风暴,不也是挺好的吗?

无论夜晚多么颓废,太阳升起,她照常起床,按部就班地背书,反复地背,背到要吐为止。

背了又忘,忘了又背。

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所迷茫不知所措的一切终于在今天尽数回馈给了她。

“小苏,咱们女人就该像你这样。哪怕丈夫的地位和权势再高,也得拥有自己的事业。用自己的余生幸福去赌一个男人会不会变心,真的太傻了。也不说这个事业要和谁去比,好歹在男人劈腿变心,家暴赌博的时候,女子的事业也会成为最后一层保障。不至于在离婚以后,还在忧愁,没了男人该怎么活。没了男人就没有了经济来源。”

头发白了大半的女人轻拍着小槿的肩膀。

她带着和蔼的笑容,工牌上写着金文瑾长官五个字。

长官是部门首长的意思。

苏棉槿忙起身,微鞠躬笑着应:“金姐说的是。”

金文瑾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姑娘。

二十二岁,打扮得很朴素,白t配牛仔,穿着小白鞋。

长发飘飘,粉黛未施,浑身没有一个名牌。

要不是知道眼前这位是SK集团的夫人,她还以为是大学里的漂亮学生妹妹。

她们这里曾经也有豪门塞进来的人,和眼前这位完完全全靠自己考进来的不同。

那位把她们部门折腾的鸡飞狗跳,每天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昂着下巴,瞧不起所有人。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所以在把苏棉槿招进来时,她还有些担忧,直到见到本人,她才发现是自己的傲慢与偏见。

金文瑾仍旧笑着:

“我们是九点上班,五点下班,节假日和周末都休。我们女性家族部也不是那种吃软怕硬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金姐,我明白的。”

金文瑾满意地点头,指了指地上堆的厚厚的资料。

“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先看看这些我们收集到的被校园霸凌的孩子。目前我们部门着重在意青少年身心这块。晏检察官地位很高,是反对校园霸凌立法的头号人物。下午,他会来我们部门,你和他聊聊。”

“晏同春?”

“嗯。我知道,你曾经也遭受过,所以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做,我很放心。你之前的反抗,我都一一见证。”

金文瑾眨了眨眼睛。

苏棉槿郑重地点头,心里有些忐忑。

论职场新人第一天就被领导委以重任的惶恐。

晏同春也并不是一个好交流的人,毒舌且喜欢评判。

她回到座位上,将那一大摞资料全都翻了一遍。

手里的白纸不大不小,黑字都是用的同一个规格。

可寥寥数笔描写的霸凌,却是让人胆战心惊,双手发寒。

汉城初中七年级三班的胡乐,被十名同学堵在器材室殴打,现送进精神病院疗养。

延禧初中八年级五班的陈言,被同学勒索钱财、尾随、排挤,被迫转校后,同学恼羞成怒,将其性侵。

瑞明高中,高二三班的王明,被老师长期言语辱骂,被全班同学孤立,现在家休学疗养抑郁症。

被霸凌的孩子,真的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毁掉了一生。

让这些孩子们从巨大的阴影中重新振作起来,该是何其艰难。

晏同春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斜阳将半边的天空遮蔽,橙红色的光芒透过办公楼的玻璃窗泼洒进来。

他穿着一身西装,五官深邃,身后还跟着检察院里的工作人员,以及谢其昭。

苏棉槿的视线扫到谢其昭身上时,慌忙躲避。

男人目光灼灼,黑眸一动不动地凝着她。

当着女性家族部所有人的面,晏同春毫不客气地开口:“谢夫人什么时候还开展了这一层的业务?谢总,你家里是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吗?还要劳烦自家夫人出来工作挣钱?”

男人沉默不语。

只是,那双凝着黑冰的沉沉黑眸就没有从苏棉槿身上离开过。

晏同春自觉没意思,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

谢其昭双眼微眯,不安的心忽然又犹豫起来。

他稍稍的一松手,她就可以飞的这么高了。

要是再过些时日

或许不用别人,光是凭借她自己的能量就可以摆脱他。

他都要忘了,苏棉槿原原本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无论再多么绝望的困境下,永远都能找到机会逆风翻盘。

但凡是他稍稍喘息一次,她就能将他打的措手不及。

她一直都是永远都不需要依附别人,敢于直面去迎接暴风雨的红玫瑰。

越是逆境,开的越娇艳。

跟在晏同春后头的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苏棉槿抱着资料,领着晏同春几人进了隔音的会议室。

“晏检察官,我们在这里谈谈此次校园霸凌立法的问题吧。”

晏同春靠在门上,门大敞开,他纹丝不动。

“谢总,要不这件事情你们自家人谈谈?谢总说怎么做,我今天就怎么做。”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话是对谢其昭说的,可晏同春打量的眼神却落在苏棉槿的身上。

没有丝毫的尊敬。

谢其昭微启唇,苏棉槿已经开口了:“晏先生,这一次我们部请的人是您,也是您自己答应了邀约。谢先生毕竟不是政法界的人物,要是参与了会议,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非议来。您说呢?”

她笑吟吟,声音柔柔的。

轻轻软软的口吻弱化了言语的攻击性,晏同春冷嗤一声,还是进来了。

谢其昭迈步,晏同春立马将门阖上。

“你家老婆都不让你进来,你进来做什么?”

谢其昭转身就走,朝着监控室的方向走去。

晏同春坐在桌子的主位。

他倚靠在板凳上,手里把玩着桌角的宣传卡片。

“你们金首长还挺聪明,把你这样身份的人派过来和我谈话。但是就算你是谢其昭的妻子,有着谢氏做靠山,我也不会通过校园霸凌的立法法案的。说多少次也没用。”

“晏先生,我觉得我们需要重视这个问题。校园霸凌,给受害者带来了多么大的阴影。有些孩子,甚至因为霸凌一辈子都走不出那座围城。如果不立法,你知不知道还会有更多的人仗着未成年人和没有律法的约束肆意妄为。难道我们的社会就是要培养一个这样变态又畸形的人出来吗?没有约束,等同于放纵,也是制定规则人的失职。”

晏同春微抬眼,第一次正眼看苏棉槿。

娇娇小小的人儿,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得有力量。

他沉思片刻,缓缓回怼:

“立法立法,你告诉我什么叫霸凌?什么不叫霸凌?殴打算,言语辱骂算不算?针对算不算?孤立算不算?学生之间的玩笑也被诬告成霸凌怎么办?没有肢体上的冲突,只是全班的同学以及老师漠视这个孩子算不算?立法谈何容易,霸凌的界限本就模糊不清,模棱两可。有心之人要是利用这个规则去做坏事,惹出来的祸事只会更多。”

苏棉槿立马掷地有声地回怼:

“因为模糊不清、模棱两可,所以就直接将有关于国家未成年身心健康这样重要的一个大板块视而不见吗?霸凌这个事情,真的符合青少年的身心发展吗?我们国家口口声声说关注青少年的身心发展,为什么还要对这样重要的事情置之不理。”

晏同春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柔柔弱弱的外表,爆发出来的力量和能量却异常强悍。

简直难以想象是一个女性所能发出的质问。

他从未正眼看待过苏棉槿——谢氏的夫人。

对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女人都只是玩物而已。

爱情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换女人就如同换衣服一样简单。想要发泄欲望的时候,随随便便都能找来一个比她好看、身材比她火辣的女人。

他攥紧手,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带来的威慑力所震撼到。

晏同春丝毫不慌,将提了无数遍的说辞再次拿出来:

“若是处置了霸凌者,你让这些孩子还怎么活下去?就不能给他们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吗?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就非要上升到违法犯罪的角度吗?你知不知道给一个孩子扣上这样严重程度的帽子,他们的半辈子就毁了。

再者说,有些孩子就是自己有问题,不是吗?你不得不承认的是,许多孩子本身自己性格有问题,才会遭受到霸凌。总不能全班都不喜欢一个人吧?我们的社会本就需要一个适应社会的完全自然人。如果这点小风波也受不了,被关入精神病院只是迟早的问题。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苏棉槿,苏小姐,请问你是因为你自己曾经遭受过校园霸凌,所以恨不得让全天下的校园霸凌者不得好死吗?你一点也不考虑这些孩子未来的死活吗?”

苏棉槿不可思议地看向晏同春理所当然的表情。

原来,冷漠的旁观者都是这样看待校园霸凌事件的。

考虑了施暴者的未来、施暴者的心理阴影、施暴者的往后余生,却从未设想过受害者万分之一的痛楚。

时至今日,还是会反过头来责怪受害者的不讨喜。

所有人的视线投到她的身上,苏棉槿无力地攥住座椅的扶手。

她后背发寒,萦绕盘旋在脑海里恐怖的回忆再次被唤醒。

“能被这么多人针对,自己也有问题。”

“为什么金海英学姐能和所有人都处得好,唯独和苏棉槿处的不好?”

“苏棉槿性格不好,班里的孩子都怕她。要不还是转学,换所高中吧?或者休学一年缓缓也好。”

“班上的孩子都不和苏棉槿讲话,她总是一个人闷在角落里。”

她身体微颤,双腿发软。

如若掌权者都这样放任不理,她也选择放弃,那些和她一样有过相同经历被霸凌困住一生的孩子就真的没有人会管了。

苏棉槿直视着晏同春,一字一顿说的铿锵有力:

“霸凌者的未来?那受害者还有未来吗?晏先生,你看看这些资料。因为受害者不满意评定奖学金名次结果都出来后还更改规则的行为,就应该遭受到老师带头的霸凌,最后抑郁退学吗?因为受害者和霸凌者有冲突,霸凌者就应该对受害者实施辱骂、殴打和泼冷水吗?

你是检察官,是司法人员。按照你的逻辑,因为一个人有罪,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他实施任何暴力是吗?可是每个人都不是能绝对区分好坏的,就像现在,我觉得你这幅嘴脸丑恶又肮脏,所以我可以对你实施上述的各种暴力行为吗?

人是不是不需要依照法律来做事情,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情好坏随意地欺侮别人。你口口声声都在描绘着霸凌者的未来,为何从来不考虑受害者已经被毁掉的未来。如果有一天你是遭遇这些的人,你会不会费劲心力求一个公道呢?

我用这个说法,你可能无法感同身受。因为你身居高位,早已看不到底下的挣扎,也体会不到青春时代的茫然无措。假使遭遇欺凌的人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仅仅只是因为一句不善的言论、一次不妥的举动亦或者只是站在那里,就被老师和其他同学这样排挤和针对,晏先生还会这样气定神闲地说被霸凌,受害者自己也有问题吗?”

晏同春哑然。

汉城最能说会道的嘴被眼前的弱女子击的溃不成军。

这位豪门金丝雀,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要更难缠,更有实力。

空调的冷风呼呼吹,柔顺的长发微微飘起。

坐在晏同春旁边的几位小跟班已经彻底被苏棉槿折服。

晏同春带着国会议员的任务而来。

纵然心里有些被说服,他依旧僵硬地坐着。

苏棉槿随便抽了一沓资料里一张纸:“如果这位受害者,就是你的女儿呢?”

晏同春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曾经不在意的草草几笔文字,因为加上了“自己女儿”的前提,让他呼吸一瞬加重。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耳畔女孩儿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因为性格内向,被群起而攻之。放学后单独留下来给霸凌者擦鞋子,离开学校后被霸凌者邀请去酒吧灌酒......”

晏同春挂不住脸,出声呵斥:“够了,苏棉槿你不要诅咒我未出世的女儿。我女儿以后要是真被这样对待,你信不信有谢其昭保你,我也要把你折磨的碎尸万段!还有,我告诉你,我女儿即使内向,也不是被群起而攻之的理由!不爱说话,招谁惹谁了?”

苏棉槿不疾不徐,再次发起攻势:

“你看,是你自己的儿女你就知道心疼,别人的儿女你就无所谓。你也是会心痛你自己孩子的不是吗?你也是会偏爱自己的孩子不是吗?刀子不戳到自己心口,就永远不知道疼。你一个连妻子都没有的人,光是想想就心痛到听不下去,那如果是真真实实的上演的呢?”

晏同春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的同时靠在板凳上。

“那你说,你怎么认定校园霸凌?”

“对受害者造成了心里上的伤害就算。校园霸凌行为包括:言语文字霸凌:挖苦嘲笑、起外号、说黄段子、威胁等;社交霸凌:有意排斥某人、孤立某人、散播有关某人的谣言、当众给某人难堪等;肢体霸凌:打人、朝某人吐口水、推搡绊倒、破坏某人的东西、做侮辱性手势等。一旦给受害者造成了身体上的伤害以及严重的心理伤害,就可以构成校园霸凌。”

“难道就要因为同学之间有意的排斥某个人就要对一个孩子执法?一个孩子讨厌另一个孩子也不行是吗?一个孩子因为讨厌另一个孩子选择漠视也不行是吗?”

“讨厌可以,排斥可以,可是学生之间的排斥与讨厌往往伴随着散播谣言,拉着一个群体孤立某一个人。像这样程度较为轻的校园霸凌,并没有构成到学生实质性伤害事件完全可以给带头霸凌的人进行教育、找其父母管教亦或者给一次黄牌处分,集满三次黄牌处分,就不能考公考研。要想解决,总是有办法不是吗?至于立法的完善,就还得靠你们这些专业人士。”

苏棉槿声音软和了许多,态度都弱了半分。

对于H国这样竞争激烈的国家,不能考公考研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是很难的。

即使是财阀家的孩子也需要硕士学历来包装自己的简历。

不能考公考研,是一记绝杀。

晏同春坐直身子,双手抱拳手肘撑于桌上。

他再次盯着苏棉槿看,这一次,他看得很认真。

漂亮的脸,不屈的灵魂,性格坚韧又顽强。

明明自己身处在困境,还在笑吟吟地为了下面的人谋福祉,试图将遭受过同样痛苦的人解救出来。

窗外的斜阳尽数泼洒到她一个人的身上,洁白的短袖盈满霞光,连发丝都在发光。

见鬼,他竟然想到了神圣这个词。

晏同春忽然非常明白为什么谢其昭对她如此执着了。

若是给她换一个优渥的家庭,再给她一个男儿的身份,不敢想象她能步步高升走到哪个位置。

没有人会不喜欢强者,人人都是慕强的。

尤其是从最底层的泥泞中,最艰难的环境里逆风翻盘的强者。

他以为,她被捉回去以后,一辈子都是锁在别墅里的泄欲娃娃了。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你说的,我会考虑。”

晏同春看向苏棉槿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欣赏。

苏棉槿指了指会议室里摞的有小山那么高的资料。

“晏先生,这么多孩子的未来就掌握在你手中了。你很愿意成为这些孩子未来的人生中的一道光的吧?以后还会成为你子女心中的榜样。”

没了刚刚的针锋相对,女人笑的眉眼弯弯,让空气里都多了一丝甜味。

晏同春双手插兜,莫名地感觉自己肩上背负了莫大的责任,神圣的光环也一同加持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又换了口风:

“尽力一试,毕竟青少年人使我们国家的花骨朵,根儿要是坏了,整个就坏了。可不能让他们再把校园霸凌的这一套又带到职场上去。整个国家要是都搞勾心斗角这一套,谁还花心思推动发展?”

苏棉槿收拾资料,起身将所有文档归类后放回玻璃柜中。

“晏先生身为汉城检察官,果然考虑事情比我们考虑的要清楚。”

晏同春跟着起身,心里最后一点不舒服也消失了。

“那是自然,要不然我怎么能做到这个位置上?你那个提议还是太过想当然和理想化了。参与校园霸凌的学生中有些是财阀的孩子,有些是贫苦人民的孩子,贫苦人民的孩子会因为法律法规受到惩罚。而那些稍微有点权利的人,纵然你限制了考公考研,于他们来说,还有出国这一条道路。等我把此事汇报给国会,国会议员同意校园霸凌的立法时,你就会知道你的那些建议收效甚微。”

“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肯定是没有晏先生那般思虑周全。晏先生您是学法律的,自然是要比我们更加懂立法的事情。H国有晏先生这样思虑周全的检察官,是我们国家的幸事。”

苏棉槿打开会议室的门,窗外天已经黑了大半。

谢其昭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门口的角落处,他微皱着眉头,像是被人抛弃的宠物望着苏棉槿时,满脸的委屈。

他上前一步,主动牵起女人的手:“小槿,我们该回家了。”

晏同春盯着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啧啧两声。

“谢总看着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物,原来在面对自己老婆的时候还有这样铁汉柔情的一面啊。谢总,你这老婆可得看紧点咯。说不定哪一天你一闭眼,老婆就被别人偷跑了。”

“不劳你费心。晏同春,你家老爷子为了你的婚事愁白了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和我说说,明天就能送到你家里去给你安排一次相亲。”

“把自己老婆看的这么紧就算了,还惦记起我的婚事。被自家夫人晾在外边儿是什么感受?不会委屈巴巴地坐在监控室里一直盯着看吧?”

刚刚从监控室赶回来的谢其昭眉头微挑。

他牵着苏棉槿的手就往前走:“我和太太要回家吃饭了,改日再和晏检察官叙旧。”

晏同春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死死地盯着两人的背影,艳羡地暗暗咬紧牙。

为什么谢其昭这样的神经病也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晏先生,议员说校园霸凌的事情一定要拒绝女性家族部,我们这答应下来......”

“凭你我的三寸不烂金舌还说服不了那些老顽固吗?怎么?一定非得等这个世界烂透了以后才去想着立法吗?你以后的闺女要是遭受了校园霸凌,你还能昧着良心收了钱给议员们办事吗?”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晏先生说的是。”

天色将晚,昏黄的灯光从透明的玻璃罩溢出。

黯淡的星光与灯光混合在一起洒在地面,晚霞消散在遥远的天际。

谢其昭和苏棉槿坐在了迈巴赫的后排。

“小槿,怎么忽然想考进女性家族部?这个部门马上都要取消合并到其他地方了。”

男人眼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天高海阔,他稍稍一松手,他的妻子就如同不愿意归家的鸟儿,逆着水流而上的鱼,永远消失在他的眼前。

苏棉槿的头靠在车门上,漂亮的眼眸里倒映出世间的万千色彩:“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她眼里的世界是五彩斑斓的。

晨昏的汉城,葱绿的叶,洁白的栀子,淡粉色的野百合,在夏日里生机勃勃。

谢其昭莫名有些慌了。

他伸手,去抓她的手。

小槿手微缩,躲避他的触碰。

谢其昭怔住,手僵在半空中。

很快,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小槿,这太辛苦了,你可以不用上班的。我很爱你,很爱很爱。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我来养家就够了,你待在家里做你想做自己的事就好了。如果你对我不放心,我在你名下存了十个亿的钱。即使你躺在家里不工作,也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不想看你这么辛苦,也不愿你这么劳累。”

他还是强制地将手放在了白嫩的手背上,黑眸里全是希冀与期盼。

这一次,他想赌。

赌她,会不会爱上他,哪怕只有一丝丝的怜悯。

风吹草动,树影瑟瑟,盛夏的晚风中带着蝉鸣声。

“我不觉得累。只要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我这样的悲剧发生,就是我最愿意看到的结局。人各有志,躺在家里我会莫名焦虑,只要闲下来就会有种心慌感,可能生来就是操心的命吧。这么多钱我也花不完,你自己留着吧。”

“才不是,老婆可以适当地休息一下的。我们可以出去旅游,就像之前那样。小槿,你想考进女性家族部的事情,我作为朝夕相处的枕边人竟然一点也不知情,我还是通过晏同春才知道的。我的事情无论大小,全部都会告诉你,可你总是对我有所隐瞒。

再者说,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们是夫妻啊,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小槿,你不要把我当成陌生人往外面推好不好。我对你的真情实意,你一点也看不到吗?我有多么爱你,你一点也感受不到吗?”

“夫妻之间有关于利益的事情也是要分清楚的,我看之前好多新闻头条里都是因为夫妻因为财产的原因闹得不可开交。我其实之前还没有想好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考入女性家族部也只不过是临时起意。”

苏棉槿说的很轻。

谢其昭知道,她根本就是不想告诉他,怕他会出手阻拦她的事业与抱负。

在她还没成功前,他也确实会这么做。

为什么他好像越爱她,就把她推得越远?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回心转意,变回两人最初网恋时的状态。

“我不会和老婆计较这些事情的。老婆,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这些钱,对于SK集团来说,也只不过是从金矿上抠了点金子下来。哪怕你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可以拿钱买下一个星星送给你。你不要怕,我真的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对你有任何不好的行为。我只想我们好好在一起。”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好。我只是觉得,我也该自己去做点事情,我不喜欢闲下来的感觉。”

小槿的声音软软的,瞳仁里永远都不会出现他的身影。

谢其昭将她掩藏起来的厌恶与排斥看的一清二楚。

他收回手,靠在座椅上,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天空。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纯白的月给消融,天彻底黑了,黑的望不到尽头。

他悲哀地发现,无论他怎么做,她都不会给他任何一个眼神。

监控里掷地有声的对峙还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地烙印。

她太耀眼了。

即使被深埋在谷底,无法被阳光照拂,无法被雨水滋润,也能在一片阴暗的泥地野蛮生长。

甚至他自己都会代入进去。

如果,他与小槿的女儿遭受了霸凌,他会怎么做?

他会将施暴者碎尸万段,甚至会连同其全家一起凌迟。

如果不是家庭没有教好,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杂碎?

在监控室里的那一个小时,他想通了许多事情。

如果他是受害者,对于霸凌者当然也不会原谅,更不会接受霸凌者的任何爱意。

哪怕如此,他还是不死心、不认命,万一呢?

万一小槿真的有一天会回心转意,亲切地喊他老公,愿意和他孕育爱的生命。

铁杵磨成针,万事皆有可能。

他不想放手,哪怕现在他自己都为曾经罪恶又变态的兴趣而忏悔。

眼角滑落一滴泪珠,谢其昭的心被撕扯的难受。

他看着路边即使在黑暗不起眼的一角,也要努力地绽放的小野花,微启唇:“小槿,如果我不做霸凌者,还是这样疯狂地爱上了你,你会爱我吗?”

在厮杀的商战里叱咤风云的第二财团掌门人,此刻低声下气地问的小心翼翼。

他声音破碎,仿若一个“不会”的回答就会将他击垮的只剩下粉末。

卑微的问句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谢其昭微抿唇,青筋暴起。

车转弯,肩膀微沉。

谢其昭不敢动。

他偏转头,望见了靠在他身上的爱人。

因为疲倦,小槿入睡很快。

乌黑的长发落在了他的腿上,嫣红的唇瓣偶尔会因为车身的转弯一张一合地嘤咛。

肌肤莹白,睫毛卷翘,巴掌大的小脸都可以让他盯一整天。

谢其昭笑了,心底的乌云一扫而空。

没关系,就这样永远在一起总会有对他产生爱意的那一天吧。

得不到心,只是一具躯壳也是好的。

十一月十五号,有关校园霸凌的法案历经议员的质疑和多位法律界的专业人士的反复修改后正式生效。

晚秋的汉城已经裹上了一层寒霜。

苏棉槿坐在办公室里,听到了金文瑾在办公室里的欢呼声。

“最新的校园霸凌法经过反复的修改后终于终于通过国会立法了!”

喜讯传遍整个办公室,所有人都围在新发的校园霸凌法前,捂着脸落泪。

“真的成功了?”

“真的。”

“我真的要哭了,那些孩子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我都不敢想象他们要凭借多大的毅力才能从漫长的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熬过来。”

“多亏了小槿,还有我们努力的大家。这些天,大家为了立法的事情忙前忙后,都辛苦了。”

“之前因为有色眼镜看待小槿,是我不好。还以为豪门夫人都和先前的那个一样,基础下来才发现小槿真的很温柔,很能和别人共情,而且沟通技巧超牛。被这么多人喜欢是她应得的。”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辛苦了这么多天,解决了最大的事情,大家都放一个星期的假。”

破天荒地,金文瑾放了超长的假期。

一路走来,太过的艰辛和漫长。

整个女性家族部为了推动校园霸凌的重新立法,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努力,也承担了来自于方方面面的压力。

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成功,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国家已经彻底看不到希望了。

前路的光虚无缥缈,像是被财阀和高官为了金钱与权力用画笔点上去的。

在如此大的压力之下,立法还是成功了。

女性家族部成员抱头痛哭。

苏棉槿还没有缓过神,心里“咯噔”了一下。

真的,成功了吗?

她拍拍自己的脸,有些疼。

即使在渗着冷空气的暮秋,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明媚。

这一天,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一天。

苏棉槿打开手机,准备去搜校园霸凌的新条例,就被热搜上的新闻所吸引。

#反对校园霸凌

#校园霸凌立法

#不见天日的受害者终于能面见阳光

#霸凌者该死

#推动校园霸凌立法的人

#谢夫人与晏检察官的交锋

#苏棉槿——女性光辉

她点进最后一个词条,底下的评论盖了千百条。

【看到校园霸凌的重新立法而且还这么完善,我直接在房间里哭了,第一次觉得照在身上的阳光是暖和的,第一次觉得漂浮的人生,有了落脚的地方。曾经的受害者看见今天的热搜简直一个爆哭,哭得浑身颤抖,还以为一辈子都没有办法逃离当年的阴影。真奇怪,看到这个立法,竟然立马就把困在曾经的自己给解救出来了。苏女士千古。】

【和晏长官的那场辩论也太牛了。我说话要是有她一半利索,也不会每天被欺负的只能一个人躲在家楼下哭。谁懂那种终于觉得自己昏暗的人生有了期盼的感觉?我以为所有人都抛弃了我,我以为我就是因为性格不好,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我。原来这样子的全班孤立和言语的辱骂也是有罪的。今天学校也答应给我转到其他班上了,我还以为要熬到高中毕业才能解脱。】

【我也是!学校今天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又是校领导要来批评我经常请假,结果是同意给我转班了。这领导说话第一次那么温和,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他。苏女士,真的真的是我的救赎。我以为,我一辈子都要毁了。】

【高一的时候被打的遍体鳞伤,那些霸凌者一点事情也没有。现在高三,今天早上学校忽然发通知说把之前的霸凌者全部开除了。听班级里的人说,那些霸凌者被拘留一个月,记入档案。过往的事情也是要追究的啊。我说学校怎么忽然发癫了,原来是有人在为我们点亮前进的路。】

【苏女士好有母性光环,谁懂啊,就是很想抱着她在她怀里哭。本人现在初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希望了。刚刚学校说霸凌者送进少管所教育教育,回来后直接给他们转校。之前找父母、找老师、找学校、找警察、找网络,都没有用。原来真的有人还在惦记我们青年。要不让苏女士当选总统吧。】

【我的学校也把打人的霸凌者送进少管所了,喜欢玩孤立造谣的霸凌姐们已经被转到一个班了。不得不说这新出的法律法规,真的好完善。女性家族部的每一个成员和为了法律落地努力的每一个人都很了不起。我终于可以说我的国家很好!】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上面那个热搜词条有病吧。重要的是苏女士是谁谁谁的夫人吗?在她的名字前一定要加个谢字吗?她就是她自己,从来都不是谁的附属物。看到我们国家还有人管猖獗的校园霸凌,终于觉得这个精神病一样的疯人院国家有救了。】

【为什么不能提谢?谁知道是不是因为靠的老公?你以为她要是没有谢其昭这个后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花瓶能考进女性家族吗?能得到和晏检察官辩论的机会吗?能把律法推动吗?】

【你怎么就知道是靠的老公?你对上晏同春这样强的压迫感,怕是都要吓尿了。不要太酸了,没点证据就开始胡言乱语了。谁不知道他谢其昭自己就是霸凌者啊。老网民可是有记忆的,网民虽然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想要完全封嘴是绝对不可能的。】

【怎么还有这种女性靠老公走后门的制杖言论啊。这些话术别太统一了。女性升职了,就是卖身给领导,女性有钱还漂亮,就是夜场小姐,女性有钱不漂亮,就是再有钱也没用,没有男人会喜欢。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在校园霸凌的立法上面啊。没看到好多低龄受害者也在吗?能不能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苏棉槿捂住脸,泪水还是从指缝掉落。

终于,终于成功了。

在这场漫长的抗争中,牺牲了太多太多,也走了太久的弯路。

她不能将自己从曾经的绝望与悲痛中解救出来,但只要能将千千万万个受害者救赎。

她的人生,怎么不算有意义呢?

要是奶奶现在还在,看到校园霸凌立法的成功,看到她在为了曾经的理想所奋斗,该有多么开心。

她真的很想告诉奶奶,她没有因为被囚禁而一蹶不振、就此消沉,她永远永远都是那个令奶奶骄傲的孙女。

花自盛开。

经历霸凌立法一事,苏棉槿的画布账号迅速飙升涨粉到一千万。

每五个H国的人中,就有一个人关注她的账号。

立法的成功,解救了无数个被困在暗无天日角落里的孩子们。

原本要被废弃的女性家族部,因为立法一事,超过百分之六十的人齐聚青瓦台,请求不要废除。

迫于民众的压力,尹剑将此事无限期延后。

曾经许下的诺言当众撕毁,之前给尹剑投选票的男人们气急败坏。

他们不仅跑到本国的网站里撒泼,还跑到外网里疯狂跳脚。

【当时为什么会制杖到给这个蠢货投选票的?女性家族部争取立法一事不就是本该她们做的吗?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到底有什么值得媒体宣传来宣传去的?这么简单个事办了这么久才办好,而且还是个靠着男人上位的美貌花瓶。如果不是谢其昭,这立法能成吗?真是别把我笑死了。】

【投给尹剑,还不如投给路边的一条狗。狗都要比尹剑上位管的好。女性家族部都已经推动立法了,他还在给别的国家当奴才,国家的面子要被他丢光了。我真的不想承认这个人是我们的总统,在国际上,我们的脸都要被丢光了吧。不对,我们已经没有脸皮了。】

【我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要给他投票啊,能不能现在就把他送进监狱里关着。不是每届总统任期结束都要进监狱里待着的吗?能不能把他提前送进去啊。瞧着他那张胖脸,我就恨我自己当初给他投了选票。人家都笑我们没有骨气,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我自己是H国的。】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个国家算是彻底完蛋了。】

谢其昭将手机里的评论翻给苏棉槿看。

两人在前往王晴和顾江婚礼的路上。

今年的汉城没有下雪。

天空雾霭一片,乌云压的很低,树干光秃秃的,花草枯萎凋零。

冬天,死气沉沉,林立的高楼才勉强让世界有了几分生机。

雾蒙蒙,能见度很低。

即使是白日,街上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小槿,你看,我真的没有再涉政了。在以前,像这样的舆论都是可以控制下去的。SK集团也正在转型中,以后都不会再挣工人的卖命钱了。只要给我们集团入职的员工,都是有双休而且不加班的。我真的有在改变。”

苏棉槿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她蹙着眉头,眼睛里带着化不开的忧伤。

“老婆,是因为王晴和顾江结婚不开心了吗?之前杨照奥运会的车祸,跟我真的一点关系没有。我当初确实是想过要对他们动手,但后来立马又把派出去的人手全都给收回来了。”

谢其昭恨不得下毒誓证明自己的清白。

自收到了请帖以后,小槿稍稍有了喜色的脸,再次消沉。

他这几日惴惴不安,第一次体会到被泼了一身脏水的感觉。

有苦难言,想要辩解也找不到机会去说。

“我知道,可能只是因为冬天到了,草木凋零,花园里的花都不开了,所以难免有些伤心。你看,今天的太阳都穿不透浓雾。”

谢其昭顺着小槿的视线望向窗外面。

能见度太低了,若不是点亮了夜晚才会亮起的灯光,甚至看不到前方的路。

今年的冬天,诡异的异常。

这片土壤,仿若真的陷入了末日的永夜,再也不会有太阳光芒的降临。

“我在院子里种点梅花好不好?梅花在冬日里开得好。”

“没有阳光,还要历经冷空气和晚风霜的摧残。就算开出了花,散发了清香,也不免要经历这一路的波折。我舍不得看娇嫩的花儿如此,还是等到来年的春天,去看迎春花吧。”

谢其昭微抿唇,听出了其间隐含的意义。

在立法的事情上,他没有提供任何帮助,甚至还要竭力压抑住自己心底想要将其毁坏的想法。

他很害怕,害怕一个没看住小槿就展翅飞走了。

立法的成功,让警察部门也将曾经校园霸凌的事情清查到了他的身上。

温川在当年的仁川警察局留了一份完整的证据链,当时拍摄下来的照片、文档和关键人物的口供,都还保留着。

只可惜,今天的SK集团已经与四星集团不分上下,排名上虽然是第二,综合实力已经可以并驾齐驱。

偌大的H国,即使是总统,对他最大的惩罚,最多就是坐牢半年。

一个小小的校园霸凌,即使都知道是他做的,也没有人敢将此事公之于众。

H国的产业半边天是四星集团,另外半边天是SK集团。

SK集团继承人只有他一个,他倒台了,整个国家的经济也将随之而轰塌。

不会有哪个总统蠢到会对他开刀来证实自己的政绩。

他转移话题:“这门婚事我不是没试过阻拦,但王顾两家联姻双方的长辈是铁了心的。无论我如何威逼利诱,他们都要结盟一起抵御危急,甚至以生命要挟。老人家年纪都打了,看着他们绝食,我也不想闹出人命。其实王顾两家联姻也的的确确是比较合适的。”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嗯,我明白。很多事情都是天意。或许人生的剧本都是写好的,我们都只能按照既定的剧本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苏棉槿看着窗外迅速飞过的风景。

万物枯败,满目萧条。

冬日,果然是最不留情的,连一片凋落的黄叶也不愿意留下。

杨照很久之前就去了国外发展。

就在昨天,时隔三年,他再次在探险小分队群聊里,发来了消息。

【婚礼我就不参加了,情绪上来了,这个婚礼免得给你破坏了。@王晴,我随礼九十九万,钱已经转你账上了。人生啊,真是难说,我以为这张请柬上会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结了婚以后,好好和他过。只有看到你过得好了,我才能过得好。(๑′ᴗ‵๑)❤。我在国外一切都好,朋友们勿要挂念我。对了晴晴,他要是对你动手,一定要说出来,我随时回国。我要进山研习了,手机关机了哈。】

王晴并没有回复这条消息,欣欣昨天给她发消息说,王晴一直都没有被准允得到通讯设备和外界交流。

王家将她抚养到大,耗费了如此多的精力与金钱,并不是因为多么疼爱这个小辈,只是因为作为一个完美的名媛千金,可以为家族换来更多的利益。

在上流社会,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青梅竹马的两人,再次见面也只会惹得神伤落泪。

车停在了酒店前,苏棉槿心情不佳,但还是穿了稍稍鲜艳颜色的衣裳。

因为顾家的要求,王晴的伴娘都是顾家的人,她和许欣欣都只能作为宾客参加二人的婚礼。

迎宾的是顾江,对上谢其昭,男人笑的殷切:“谢总,您能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这位就是在网上爆火的谢夫人吧,久仰大名,那日在酒店里将您错认,是顾某的不是。”

谢其昭有些不耐烦:“嗯。”

顾江弯着腰,继续喋喋不休:“听说家妻与谢夫人是挚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拜访拜访......”

谢其昭挽着苏棉槿直接离开。

一个已经没落的顾家,也配给他送礼攀亲戚?

酒店内,陆陆续续到了很多人。

他们被安排在了第一排第一个的位置。

很明显,位置是按照集团公司排名来的。

顾家没落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LG集团这一次派来参加的,是林茉。

作为现如今的第四大财团,LG集团与他们坐在同一桌。

远远地,苏棉槿看见了傲人的身姿。

女人通体雪白,即使在冬日里,也穿着一身华贵的礼服裙。

礼服裙露肤度很高,迷人的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林茉到现在还是单身,偶尔新闻里会报道谢骏能经常与林茉联系吃饭的消息。

“苏棉槿,你最近可真是春风得意,都成为网络红人了。”林茉浅抿一口红酒,又将目光望向谢其昭:“苏棉槿,谢家,竟然也准允你抛头露面?这位,能同意?”

谢其昭阴沉着脸没说话。

桌上坐着的,还有第一财团的程应锦。

程应锦带了两个女伴,一左一右穿着清凉将他包围。

时而给他喂颗葡萄,时而贴在他怀里轻抚。

一桌的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敢在这个时候触了霉头。

谁不知道当初谢老爷子极其不满意这位谢氏夫人,甚至连婚礼都没有参加。

对着新闻媒体工作者也丝毫不遮掩嫌弃与厌恶。

场面陷入沉寂,苏棉槿主动启唇解围:“谢家宽宏,并没有对此事有什么微词。”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林茉微挑眉,踩着高跟鞋身姿摇曳地坐在了苏棉槿身边。

她压低声音,冷眼嘲讽:

“谢家宽宏?真是新鲜。你可知道谢家老爷子总是会与我话家常,说你在外行为不端,没有做好贤妻的典范,说你狐媚他宝贝孙子,勾的他鬼迷心窍,连谢家都抛在脑后,什么都不顾了。苏棉槿,你说说你,嫁过去都快要三年了,连家里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好。你这是何苦呢?”

苏棉槿转过头,觉得有些好笑:“那林小姐觉得我该如何做呢?”

“当然是和谢其昭离婚,把谢太太的位置让给我啊。我们LG集团要是攀上了他谢其昭,就可以飞升到第三名了。苏棉槿,之前你说谢其昭囚禁你,现在他都不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了,你还不自觉给我腾位置。都过去快要三年了,你怎么还是小胸小屁股。”

说到最后,林茉的视线扫到了苏棉槿的胸脯上。

苏棉槿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十八,都不会再长了。”

“那谢其昭喜欢你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我上次去闹婚,我成了整个汉城的笑话!整个汉城的笑话!我走到哪里,哪里都有我是谢其昭舔狗的声音。我只是贪图他背后的权势而已!”

林茉说的很气愤,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引来程应锦的围观。

“林小姐对谢先生只是贪恋权势啊?怎么网上传的都是你爱谢先生爱而不得,甚至想要自杀殉情?”

林茉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玩你的女人去。”

程应锦恹恹闭嘴。

苏棉槿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抚:“没事,我不把你当笑话。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林茉情绪一瞬缓和,说话语调还是冷冰冰的:“你知道有什么用,别人都笑话我。不嫁给谢其昭,我还能嫁给谁啊!老娘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摆在他眼前,他竟然还不喜欢。”

“其实,排在你们LG集团前面的也不是只有谢其昭一个适龄青年的。”苏棉槿视线落在程应锦的身上,林茉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抓着她的手,两眼放光:“还有谁?”

“诺。”苏棉槿朝着程应锦的方向微抬下巴:“其实,也不是非要打倒四星集团是不是。若是和四星集团联手,干掉SK集团呢?这样大的市场份额,总是足够你们消化的吧。等SK集团倒了,你们不就是H国第二财团了,还做什么第三啊!”

两人头挨着头,捂着嘴,声音压的很低。

周遭嘈杂一片,林茉忽地抬起头,惊喜的看向苏棉槿。

“你早该告诉我的,枉我耽误了这么多年。”

“程应锦好像不是什么好男人。”

“别看我们身在富贵人家,但身上背负的都有自己的使命的。若是男子可能还有继承家族产业的可能,女子就只有为家族联姻这一条路可以走。他是不是好男人,对我是否忠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婚姻能为家族带来利益。就像今天王晴和顾江的结合,真的是因为有多爱吗?别说爱了,顾江说不定恨死王晴了,但该娶还是得娶。我们啊,可比下面那些挣扎着活在温饱线的人好太多了。”

苏棉槿望着林茉。

女人一头酒红色的波浪卷,五官明艳,红裙惊艳。

一缕发丝垂落在林茉的耳边,苏棉槿抬手,帮她将发丝捋到耳后。

“你真的很可爱。”

林茉惊奇回头:“苏棉槿,你不要以为你讨好我了,我就会对你态度好。”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苏棉槿象征性地浅抿一口红酒,淡淡的红葡萄酒味在唇齿中漾开。

她不习惯酒精的味道,卷翘的长睫微颤:“不是讨好,林小姐的美貌本就人尽皆知。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林茉被夸的心花怒放,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那是自然,还算你有眼光。”

很快,林茉意识到是在苏棉槿面前,立马又收敛笑意:“苏棉槿,几年不见,你嘴皮子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难怪谢其昭对你念念不忘,只怕是堂堂谢氏财团的掌权人被你哄得团团转。”

苏棉槿抬眸扫她一眼,视线停留在雪白的胸脯上。

很大,很白,很软。

林茉慌忙捂胸:“你在看什么?”

“我对林小姐并无所图,我想,在利益方面,我与林小姐的所图应当可以是一致的。”

“他现在还在锁着你吗?苏棉槿你别搞笑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财阀,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啊。你可知道他谢其昭放在整个H国,属于是顶尖中的顶尖。数以万计的女人都想往他身上扑。你给你自己脸上贴这么大的金啊?”

“他对我,或许,只是一种执念而已。”

苏棉槿声音轻飘飘的。

她失神地望着远方,浪漫的白色花瓣纷纷扬扬而落。

伴随着喜庆的乐声,王晴一身洁白的婚纱出现在酒店的门口。

命运,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想要夺金的运动员在参加奥运会的路上因车祸而截肢,青梅竹马相定终生的恋人因为家族的阻拦分道扬镳,校园霸凌的受害者被霸凌者囚禁了两年半,天真活泼的女孩儿最终还是因为世俗成长为了女强人。

有时候甚至不明白选择这样一个人生剧本活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茉略带怜惜的声音传来:

“也确实,你这么一个低贱的底层人就这样被迫带到上流社会,可不就是沦为禁脔这一个下场吗?苏棉槿,我发现你挺坚强的。都这样了,还想着推动立法呢。我反正是不相信网上说的那些,你是靠谢其昭的。谢其昭怕是巴不得把你天天锁在床上吧?你也不容易,以爱为名的囚禁,还真是让人窒息啊。”

谢其昭注意到两人的动静,微眯起眼睛,将手强行塞到了小槿的手心中。

苏棉槿没再回话。

林茉瞪了一眼谢其昭,更加凑近小槿:

“其实我不太明白,他表现得这么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你?我理解的爱意应当是两人处在相等的地位上,而不是这样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强迫。你说,你要是总统的女儿,他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囚禁你吗?他敢这样遮遮掩掩自己的罪行吗?当你们两人到达同等权利地位,他没有办法囚禁你时,他对你的爱,绝对不是这样表现的。

说白了,这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赏赐,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如果不接受,就拿你的朋友甚至亲人开刀。他只想满足自己的爱,所以丝毫不顾及你的感受,不考虑你的情绪,哪怕你因为过往对他感到害怕。苏棉槿,等你有一天权利能与谢其昭比肩,我猜他会每天到你办公楼下下跪又或者是爬上你家门口的树求爱......”

苏棉槿被吓到,慌忙捂住林茉的嘴:“好可怕。”

林茉环住小槿的手腕,将小槿的手扯开:“口红都被你蹭掉了,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漫天白色花瓣落在女人的红裙上,林茉又将捻起花瓣扔在地上。

“你猜新娘子的那个男朋友会不会来抢婚?听说是个花滑天才,可惜咯。好不容易等来的一次机会,竟然在参加奥运会的路上遭遇了车祸。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苏棉槿顿住。

婚纱洁白,裙摆大到拖在地上,飘逸的头纱自然垂落。

新娘笑的僵硬,空洞的眼神死气沉沉,像是曾经蓝宝石般湛蓝的湖泊经过风霜的洗礼变成了恶臭不堪浑水。

新娘一步,一步缓缓朝着即将托付终生的男人走去。

笑里带着绝望的悲怆,仿若临终前的诀别。

新郎官满脸不耐,眼里含着着厌恶与嫌弃。

苏棉槿很快就想起了王晴在社团里时鲜快、活泼的样子。

她是勇敢的灵异社社长,可以为了朋友义无反顾地直面危险,可以为了不相熟的她两肋插刀。

那时候吹来的雪风,刮面刺骨,寒彻心尖,却也是自由的。

现在的王晴,也成了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

欣欣说,顾家立了很多规矩。

不允许王晴出去工作,吃饭必须与公婆同席,一年内必须怀孕,三年内必须诞下男胎。

苏棉槿想着想着,鼻子泛酸。

即使女性出身在如此优渥的家庭里,依旧要被包办婚姻,依旧要被这样那样的束缚。

她声音有些哽咽:“我猜,杨照会来的。”

纵然两人所隔刀山火海,可杨照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王晴就这样步入魔窟。

林茉食指轻点苏棉槿的脑袋:

“怎么到了情爱一事上,就这么猪脑子呢?我们这个级别的人,都是不在乎情情爱爱的。这情啊,爱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前途与利益。王晴出嫁,只要换来了家族的兴盛,那就是不亏的。她自己看不开,她那个小男朋友也是个看得开的。今天顾家请了这么多记者,请了这么多宾客,他不要脸,也得为王晴考虑脸面吧?意气用事的来闹一场,又阻拦不了什么。”

仿若过了一个世纪,王晴终于走到了顾江身边,她抬起手,顾江冷眼相待,纹丝不动。

“王晴,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王晴收回手,眼睛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说:“我......”

人群中,一个男人忽地站了起来。

酒瓶子掉在了地上,所有人的视线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所吸引。

有人认出了男人,指着他颤颤巍巍地说:“是那个之前截肢的运动员,杨照。他怎么也来了?听说都成为家族的弃子了。”

“不会来抢婚的吧?”

“怎么敢的啊,这哪里配得上啊。一个是千金名媛,一个是腿截肢的残废。”

高洁美丽的新娘眼里一瞬盈满泪水。

苏棉槿顺着人群争议的方向望去,杨照沧桑了很多,都快到了她要认不出来的地步。

凌乱的头发,消瘦的身躯,胡子拉碴的,像是街头喝的酩酊大醉的流浪汉。

她心中一紧,害怕他来,也害怕他不来。

林茉啧了一声:“还真敢来啊。新郎官的脸都黑了。”

主持人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轻咳两声,再次重复:“王晴,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话音刚落,杨照动了。

他安装了假肢,行动不便,但依旧坚定地朝着王晴的方向走。

王家的长辈脸色铁青,立马派人勾着身子去拦截,喜欢看热闹的宾客们自发让位。

几个保镖想要包围杨照,杨照加快速度,纵然截肢处被摩擦的疼痛异常,依旧毅然决然。

泪水涌出,将妆容哭花。

王晴攥紧拳头,对杨照微微摇头。

不要来,

千万不要来,

谁也改变不了这个既定的结局。

她需要为了她的家族做出牺牲,他也需要为了自己的事业定居国外。

这样的结局对谁来说,都是最好的。

杨照僵在一米处。

王晴视线挪开,仰着天花板,颤抖着声音说:

“我愿意。”

主持人当即临场发挥,随机应变:“新娘幸福的都哭了,在这个众多亲朋好友见证的场合,我们的新娘与新郎官一定会幸福白头百年。”

杨照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宾客中。

只要她说,他愿意带着他隐居到国外。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的一往无前,除了王晴。

他理解她要为了家族做出牺牲,理解她夹在中间的不易。

人生漫漫,他可以等,等她离婚、等她丧偶。

“顾江,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他不愿意!”

人群中,一个披散着长发,身穿白裙的女人站了起来。

女人额前留了碎发,长发又黑又直,外面还披了一个白色的外套毛衣。

不是惊艳的长相,胜在比例恰当。

纵然是没有山根的鼻子,也被营造出来无暇纯白的氛围给弱化。

所有人都呆滞了。

原来,想要来抢婚的人不是杨照,竟是眼前这位满身地摊货的女人。

“他根本就不愿意娶那个女人!”

白裙女人指着台上的王晴嘶吼着。

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顾江终于流露出了几分慌张。

他牵强地笑着:“还不快把这个扰乱秩序的女人拖出去!”

“顾江,你现在当做不认识我是吗?当着你所有的长辈面,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云月,怀了顾江的孩子,男胎。这是羊水穿刺的鉴定报告,孩子就是你的。要是你们不放心,还可以再去检查一遍。”

云月高昂着头颅,眼里带着滔天的恨意。

她操起桌上的包,不顾一切地将资料洒地满天飞。

检验报告被复制了很多份,白色的纸张如同先前的花瓣飘得到处都是。

“哪里来的疯女人?还不快带出去!”

人群中,沧桑的声音如定海神针般,让躁动的氛围一瞬平复。

云月很快被拖了出去。

一场婚事,宛若一场闹剧,草草收场。

王顾两家联姻是必然的结局,但落得个群嘲的下场,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程应锦浅吃了几口,起身就要走。

他左拥右抱,纵然在正式场合也不屑于收敛和伪装。

林茉慌忙拦住了他:“程先生,有空约个饭吗?”

程应锦扯出笑,吊儿郎当地点燃了烟:“怎么?林小姐想要自荐枕席玩四人游戏啊?”

“玩你妈玩,老娘就问你吃饭吃不吃?我请客。”

“吃,林小姐赏了这个脸,我哪有不应的道理。不如,就现在?这婚宴没意思,一点看头也没有。”

“行。”

两人离开,桌上只剩下苏棉槿和谢其昭两个人。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第一排的席位,每桌都只坐六个人。

谢其昭凝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忽然掐住苏棉槿的手腕:“小槿和林茉说了什么?”

男人用的力气并不算太大,却带着强硬的桎梏。

苏棉槿没有反抗,小声回应:“聊了些家常。”

谢其昭抬高手,捧住小槿的脸:“只是家常吗?”

寂寂黑眸聚拢爱意,他低眉,不像是质问,反倒是小心翼翼地哀求。

哀求不要背叛。

他一直不算是个好人,背叛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可当面对爱人的背叛时,他连一丝恨意都无法产生,甚至希冀于她会因为背叛产生愧疚与怜悯。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怜悯,又或者只是为他停驻一次目光。

苏棉槿回避视线。

男人将她的脸调转过来,逼她与他四目相对。

被迫承受着炙热的爱,小槿微启唇:“只是家常。”

谢其昭笑了。

带着眷恋般,指腹磨砂柔嫩的脸颊。

“小槿,我其实总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假如我不是霸凌者,你,会爱上我吗?我不要你冠冕堂皇的回答,我只要你说爱还是不爱。”

越说到后面,声音近乎小的不可闻。

苏棉槿看着他,完美的五官,俊美的脸,爱意点缀的黑眸。

两年半的婚姻,是五年霸凌时光的一半。

除了囚禁,他给了他能给的一切。

她回答的干脆:“不会。”

“所以,即使我什么也不做,你也不会爱上我?哪怕是一点点的爱也没有?”

“我们立场不同。你是财阀,我是平民,你站在财阀的立场,我站在平民的立场。我势必要天空是干干净净的白,你一定会因为利益将它搅黑。有没有霸凌,我们都是对立的。”

“小槿,我们网恋的五年算什么?你说,你真的是靠秦昭支撑着活下去的。”

难得的,苏棉槿听到了谢其昭颤抖哽咽的声音。

她内心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声音平淡:“什么也不算。”

男人黑眸中掉落一滴泪。

灯光闪烁,泪珠折返出绚烂的光芒。

“小槿,我们在一起相互陪伴的记忆,对于你来说,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苏棉槿扬头看着她,漂亮的眼眸万千色彩流转。

她笑着,极尽温柔:“可是那段记忆,也有你的霸凌啊。”

在这个世界上,有千百种爱。爱情是神圣的,也是世间罕有的,因而引得世人趋之若鹜。

有太多太多因为没有爱的灌溉而灵魂枯竭的肉体在这个世界上游荡。

于是人们将缺失的爱嫁接给爱情,以为只要找到了爱情,就能将残破不堪的灵体复原。

人生起起伏伏落落,在深渊的最底部,没有人不期待被爱与救赎。

她如此,谢其昭亦如此。

在那个时候,不管来的是谁,都会被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爱秦昭,爱的是他对她的陪伴,爱的是他给她的鼓励,爱的是他高尚的人格。

可梦碎了。

秦昭,只不过是霸凌者伪装的一层躯壳。

她也该醒了。

爱情固然高贵,却不是唯一宝贝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有更多她可以去追逐的事物,不是非要爱情不可。

曾经再美好、再治愈的回忆,披上霸凌的外衣,那就是一场噩梦,一场梦醒了还会胆战心惊的噩梦。

人自欺欺人的本领很强,哪怕在爱情里遍体鳞伤也不愿意放手,哪怕历经背叛也要自我欺骗。

爱本身带来的强大治愈力,让无数人追捧。

于是,人们忘记在逐爱过程里遭遇的苦难、折磨、内耗,只求结局是好的。好像只要结局是好的,再多的磋磨与伤害都是苦尽甘来。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她不要这样。

张嘴是爱,闭嘴是不爱;为爱抑郁,为爱欣喜;为爱发狂,为爱理智。

整天纠结于情情爱爱上面,好像这个世界就只有爱情可以聊,人的一生就只能围着爱情来转。

恋爱、结婚、生子,相濡以沫,每一个自然人都要被这样的体系给规训着。

她不要做没有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不要做依靠着男人才能生活的女人。

苏棉槿就是苏棉槿,是为了体验独属于自己的人生而活着的苏棉槿。

离开了任何一个人,她都可以活得幸福。

爱情,是宝贵的,也是随时可以舍弃的。

午夜梦回之际,她的确会想起秦昭和她在一起相互治愈的时光。

可那又如何?

正是因为有谢其昭的存在,才会有秦昭的存在。

她永远都不会是生活在男人荫蔽下的女人,而是可以自己活成太阳照耀万物的人。

漫长的人生路中,很多事都是需要自己独立去走完的。

无论困、逆境,不去依赖任何亲密关系带来的一切。

依靠自己,永远比依靠自己更强。

婚礼现场陆陆续续有人离开,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在座位上拍摄婚礼现场的一片狼藉。

闪光灯闪烁不停,没有人出来维持秩序。

一场婚礼,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笑话。

谢其昭苦笑:“是啊,那五年,不光有陪伴,还有霸凌。小槿,所以这是死局对吗?”

苏棉槿不答。

她没吃多少东西,拿着筷子夹了一个虾仁。

“小槿,你说得对,我为我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我受到了报应和惩罚。”

苏棉槿握着筷子的手微僵,男人继续说着:

“或许你觉得我贪恋财权,觉得我把谢氏当做自己的命根子。但事实上在回到谢家之前,我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资产。那笔资产,是我留着养老用的。我原本就想这样平平淡淡地和你生活一辈子。”

他双眼失神,盯着婚礼现场的满目白纸顿了半晌,喃喃开口:

“谢远派人来杀我,只有谢骏能能够保全我。我必须得回到谢氏才能活下来,必须得拿到继承人的身份才能有我的一席之地。谢骏能不会告诉谢远真相,谢远认定我是孽种和祸害,只想将我除之而后快。我只有回到谢氏。

你可知道,这偌大的谢氏于我而言只不过是用来留住你的一个手段。小槿,我总在想,我就是放风筝的人。我提心吊胆地捏着那根线,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我害怕你从此消失在天际,再也不见。

你知道吗?我对上天许过唯一的一个愿望,就是永永远远地和你在一起。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求。你看,我这算不算遭受了报应,算不算遭受了惩罚?”

说完,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小槿在吃饭,时不时地点头敷衍着。

美丽、纤瘦,却也冷漠。

冷的不会再对他施舍半分除了厌恶以外的情绪。

或许,哪怕他将他的心挖出来,她都不会动容半分。

纵然已经预料到了结局,可他还是想赌。

赌她,在他倾尽一切后,对他能有一丝爱意。

冬天很快会过去,正如初夏很快就会到来。

当风霜结束,短暂的春天一晃而过,晚春与夏初的交替之时,也是汉城风光最宜人的五月,许欣欣和喻枫眠领证了。

两人没有办婚礼,婚事办的低调。

喻枫眠父凭女贵,成功在一众追求者中上位。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作为赘婿,两人生下来的孩子以后姓许。

苏棉槿曾经问过欣欣,是否对喻枫眠有意。

许欣欣抚着小腹,犀利的眼神难得有了几分以前的柔和:“有点吧。只是情爱对我们来说都太微不足道了,这几分喜欢不是我选择他的理由,但孩子是。”

曾经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而今也成为了浑身散发着母爱光辉的女人。

“那他呢?”

“我们签了婚前协议,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他都分不到我们许家财产的一星半点。他的想法不重要,他这种顶级黑客能免费给我们许家打工倒是挺好的。”

话虽这么说着,苏棉槿还是能够瞧见喻枫眠眼中的爱意和黯然神伤。

两人的相遇,一个是天之贵女,一个是穷困潦倒的劳改犯。

或许,对于这个走投无路的男人来说,欣欣随手抛出的橄榄枝,成为了他挣扎逆境中唯一的那根救命稻草。

六月,酷暑未至,天气却热的吓人。

沥青路面被炙烤的滚烫,水刚泼上去就冒白雾。蝉鸣声响彻天际,树木郁郁葱葱,园子里的花都焉了。

往日里能耐高温的玫瑰也凋了大半,花蕊垂落,花瓣凋零。

茂盛的夏日时节,放眼望去却是满目枯荣。

苏棉槿坐在办公桌前,望着玻璃窗外的景色。

太阳毒辣、刺眼,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少的可怜,更多的是为了工作挣扎在温饱线的工人们。

今年的天气热的不正常,像是在预告着未来的不平静与风波。

七月,明媚的天,开始被乌云遮蔽。

到了七月九号,整片天空完全为黑暗所侵袭。

一场强暴雨侵袭H国。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雨迟早会停歇。

雨却越来越大,带着想要连同整个H国一起摧毁的气力,将这个弹丸小国击垮。

季风带来的强降雨席卷了整个H国,房屋被掩埋、树木被吹倒、航班和火车被取消,数万居民的电力供应被切断。

持续的强暴雨带来的影响开始扩大。

7月15日,H国中央灾难安全对策本部指出,截至当天上午,本轮强降雨已造成40人死亡、9人失踪、34人受伤。

恐慌在人民群众中蔓延,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组织救援,争取减少暴雨危害下的损失。

民众们纷纷在网络社交平台上愤愤留言。

【请问,我们的总统去哪儿了?我妈妈在釜山,困在泥石流中还等着救援。我妈妈没被天灾杀死,要被官员的不作为杀死了。】

【是啊,尹剑死哪里去了?这么久了,怎么不出来走两步。】

【跑国外去丢人现眼了呗。别人国家的事情管的倒是挺欢的,自己国家的灾害直接不闻不问。】

滔天的舆论下,新闻媒体工作者采访了一位高官。

记者问:“为什么我们的总统先生不取消日程,立即回国?”

高官答:“即使总统现在就‬前往汉城,情况也不会发生太大变化。大暴雨‬天气是‬自然‬现象,总统‬又‬不是‬龙王爷‬能‬改变‬天气‬”

此话一出,激起千层浪花,讨伐的声音一夜之间疯长。

人在国外的尹剑慌忙开了一次视频会议。

7月16日,在中央灾难安全对策本部会议上,尹剑在视频中指责部分地区未能提前限行管控,并强调称,抗灾的首要原则是管控高危地区,并提前采取避险措施。

民愤还未平息,第二天,又曝出总统夫人在群众受灾时逛精品奢侈店。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至此,原本只是对尹剑有一点点不满的民众,矛盾被彻底激化。

辱骂总统的帖子盖了千层楼,不少人都开始后悔当初没有给宋柏投选票,而是投给了尹剑这个只知道给他国鞠躬、给本国丢脸的总统。

7月18日,汉城铜雀区地铁7号线梨水站被淹。雨水沿着楼梯翻涌而下,梨水站天花板坍塌,站台浸水,地铁经站不停。

各地沦陷,无数人被困在这场天灾中。

时至今日,救援的人员仍旧到岗不及时,相关负责的官员互相踢皮球,谁都不愿意背锅。

雨倾盆而下,周围一片全都沦陷,独独政府大楼没有被浑浊的大雨给吞没。

下午五点半,林立的政府大楼一片昏暗,唯有女性家族部所在的楼亮起了一盏昏暗的灯。

灯光下,金文瑾翻看着清单,指挥的井井有条:“把救援物资都装好,直接发放到受灾人群手中。”

“都清点好了,已经让温上校那边赶过去实施救援了。我们的船也到了,还来了三架直升飞机。”

“先把受伤严重的人救出来送到医院,再优先妇女儿童,务必把物资送到每一个人的手上。我给你们都分配了援助的地区,现在就出发。”

金文瑾步履匆匆,在路过苏棉槿时停了下来。

女人眼都没抬,声音很急:“你先回家吧。刚刚谢其昭和我打了招呼,让你回家。你们那边有人救灾,没有被淹。”

苏棉槿握着清单的手微颤。眨眼之间,金文瑾已经走到了门口。

她慌忙大喊:“我不回家。”

金文瑾顿住步子,回头看她。

“我也想参加救援。”

金文瑾诧异地看着苏棉槿一眼,严肃地说:

“你可知道救灾是有风险的。雨下的这么大,泥石流说下就下。你真要和我们一起去?”

别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地位与金钱,被她轻而易举地得到。

即使坐上了谢氏夫人的位置,还想要涉足险境。

她和那群寻常的豪门夫人真的天差地别。

苏棉槿异常坚定:“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金文瑾轻拍小槿的肩膀安抚:“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你是SK集团继承人的夫人。你自己敢去,我也不敢让你去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全家都被谢氏追杀。我们女性家族部的人啊,自进来那一刻起,就把生命抛之脑后,为自己心中所追寻的理想而奋斗。我们的命不值钱,你,回去吧。”

说完,金文瑾拿着扩音器带着其他部员飞速离开。

苏棉槿小跑跟上。

她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喊:

“金首长,我所追求的也和你们是一样的。我加入女性家族部,并不单纯只是为了自己曾经的经历。您曾经说,女性无论在丈夫多么富裕的条件下,也要有自己的事业,也要独立自主。谢其昭说的话不能左右我的人生,我也想要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我也想要去完成属于我自己的事业。”

暴雨倾泻而下,还未走出大楼,光是飘进来的雨水就将人衣衫打湿了一半。

救生艇在大门口,金文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孩总是穿的简朴,半分没有豪门夫人的模样。

部门里,再多的活她都能很短的时间做完。再难办的事情,交给她,都可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提交。

想到之前看的直播内容,金文瑾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小姑娘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冲突束缚,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生命去搏一个前程。

展翅高飞的鸟,永远都不会被囚笼所拘束。

金文瑾还是点头应允了。

暴雨急骤,天空昏暗一片压在高楼之上。汉江里倒映出乌云的色彩,浑浊的污水直灌而入。

风卷残叶,小山轰塌,泥石流滚滚而落,将整座城市泡在一片汪洋之中。

暴雨所过之处,满目疮痍。

途经的地铁站,浊浊浑水顺着楼梯翻涌而下,洪水触及交通指示牌,冰箱在水中漂浮,随处都是无助的呼救声。

苏棉槿乘坐救生艇,跟着救援人员一起去了广津区。

广津区受灾严重,当地居民早在十号时停水停电,整片区域沦陷。

嵯峨山上滚落的石子将房屋摧毁,曾经林立的高楼在洪水的洗礼下变得昏暗破败,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雨一直下,苏棉槿跟随着救援人员将受灾人群转移到临时搭建的安全点。

人造的雨伞终归是抵挡不住大自然最原始的力量,狂风骤起,将雨伞吹翻,掉落在滔滔洪水中,雨水如同石子一般砸在她的身上。

污水冲刷眼睛,完全遮蔽了她的视线,眼前的一片都是朦胧的,连最基本的睁眼都会带来疼痛。

她抬手想用衣服擦眼睛,衣服早已被淋湿个透彻。

雨水洗礼而下将白色的短袖都一并染成了污浊的颜色。

有人说:“小槿,我们先去躲雨吧。”

苏棉槿睁不开眼睛,几人的雨伞全部报废,雨衣无法完全遮挡暴风雨的侵袭。

风雨中,她竭力启唇:“好”。

救生艇就近停靠居民楼,五人得以在楼梯间得到短暂的喘息。

现在是晚上十点,天黑的可怕,唯有微弱的应急光源亮起

广津区受灾区域大半受灾人群被转移走。

安全点的物资充足,能保证当地人群十天的生活。

苏棉槿蹲在楼梯间,浑身湿的透彻,泥水顺着她的身体淌下。

打雷了,天际撕开裂缝,乍现的闪电将整片天空点亮。

轰隆声回荡,苏棉槿唇色苍白,无力地倚靠在墙壁上。

她蹲不住,直接跌坐在楼梯的台阶上稍作休憩。

同行的一个女孩儿说:“这暴雨多久才能停啊。再不停,我们都要困在这了。晚上总不会再来一次泥石流把这里给冲塌吧?”

“你可别乌鸦嘴。广津区受灾最为严重,分配到这里做救援人员那是拿命在救援。”

“就是就是,给我们说点好的好吧。我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可不想把命赔在这里。”

饶是如此说着,暴风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苏棉槿疲惫地抬眼朝着远方望去。

闪电照耀的天空下,雨水都成了清晰可见的实物,仿若是末日交响曲的高潮阶段。

她全身酸软无力,渐渐感受到了身体愈发滚烫的温度。

洪水伴随而来的是瘟疫的爆发,淋一场雨都会感冒的时节,她在洪水里淌了不到五个小时还是发烧了。

苏棉槿强撑起身子。

风雨如若再不停歇,他们的一线生机就只能等着安全点的人前来救援了。

“有人吗?有人可以救救我和我姐姐吗?”

微弱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这片区域淹的并不严重,五人坐在一楼的台阶上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他们打着手电筒,循着声音的源头朝着楼下走。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声音是从地下室传来的。

“砰砰!”的敲门声回荡,女孩儿求援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和我姐姐啊!”

“我姐姐已经晕过去了,我好害怕。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外面的人,你们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姐姐吧,我把我最喜欢的洋娃娃都送给你们。”

地下室的入口被洪水完全吞没,大门因为水压被封死,里面的情况只会比外面更糟糕。

苏棉槿打着手电筒,对准地下室的窗户:“小妹妹,你们能不能看到我们的光源?”

窗户处尚且留有一丝余地,窗户并没有用铁栏杆锁死。

“能,能的!我姐姐,我姐姐已经晕过去了。我把,我把洋娃娃送给你们,你们把我的姐姐先救出去好不好?”

女孩儿微弱的声音里带着哀求与哭腔。

苏棉槿身体发软,扶着墙,安抚道:

“妹妹别怕,我们就是来救你的。你们现在处在里面的什么地方?周围有没有水?”

“下面全都是水,我好怕。我和姐姐在柜子上面,姐姐昨天就带着我爬到了柜子上面。”

“你们吃了东西吗?”

“姐姐把面包给我吃了,她自己只吃了小小一口,但是现在没有吃的了。”

“你们离窗户近不近?”

“柜子就靠着窗户的旁边,姐姐之前想拿砖头将窗户砸开,但是她够不到。大姐姐,你们真的能把我们救出去吗?姐姐身体好烫好烫,我好怕。”

被困在地下室里的小姑娘哭得泣不成声。

“妹妹,没事的,你和你姐姐都会没事的。别怕,我们来了。等会儿我们把窗户砸开,把你们两个都拉出来。你离窗户远一点。”

苏棉槿从随身背着的小箱子里翻找出破窗锤。

“小槿要不你就留在这里好了,我们四个去砸窗户就够了。”

救援队是全国号召的志愿者临时搭建起来的。

四人本以为苏棉槿身为领导人物应该是心安理得的坐在安全点的办公区,对他们发号施令的。

直到这位管理他们的小姑娘亲自上了救生艇,他们才真真正正地对网络上苏女士的评价有了全面又深刻的认知。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勇敢坚毅、不怕吃苦、再脏的再臭的地方都愿意跟着他们一起上,甚至在还未抵达之前就已经规划好了救援路线图和安全点的位置。

如果说这样一个小姑娘还要被网上杜撰成依靠丈夫的花瓶,那这个世界算是彻底完蛋了。

苏棉槿摇头,毅然决然地淌进了浑水。

水线很高,漫过脖颈。

她摸索到窗台边缘,撑着墙用锤子砸窗户。

大雨淋漓,时不时会有雨水灌入。

苏棉槿头晕脑胀,在众人齐心的协力下,窗户破开了一个小口。

玻璃四溅,她的手臂划开小伤口。

窗户内女孩儿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大姐姐,你流血了。”

苏棉槿低头,看到手臂上滑落的血珠滴落在了蓄积的污水中。

她视线模糊,声音里仍旧带着笑:“没事,很快我们就可以把你和你姐姐救出来了。”

“我们都会安全出去的吗?”

“我们都会安全出去的,我保证。”

窗户彻底砸开,队里高大的男人撑起半边身子,手去够柜子。

地下室里很黑,水黑黝黝的,漂浮着不明物体。

约莫四岁多的小姑娘蹲在柜子的一角,眼里带着泪,巴巴地望着他。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在她身后,是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女。

少女已经彻底晕厥,但因光线太暗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男人伸长手,去拉小女孩儿的手。

小女孩摆手拒绝:“不要,不要,你们先救我姐姐。”

她步步后退,一边摇着身旁的姐姐,一边将姐姐的手拼命地往前扯。

男人无奈,先将昏迷的少女带了出来,再将四岁大点的孩子抱出来。

七人上了楼,雨仍旧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

在肆虐的洪水中,老旧的房子里照不进任何光亮。

苏棉槿仰头,雷电轰鸣,电光火石间,她看到远处的山体出现白色水流,山坡中央有一道巨大的裂缝——这是泥石流发生的前兆。

雷电消失,这里彻底沦为了永夜。

她心跳不止,拿着手电筒观察外面的水流。

洪水越来越大,将救生艇卷翻。

广津区本就在嵯峨山底,每逢暴雨,爆发泥石流是常有的事情。

泥石流引来的山洪更是灭顶之灾。

“跑!我们往上跑!”

苏棉槿愤力地嘶喊着,拉着四岁的小姑娘往楼层高处跑,高大的男人将晕厥的少女背着往上爬。

这栋楼有六层,第六层是天台,他们停留在了五层通往六层的阶梯。

山洪来了,席卷而来的泥沙和石块将房屋给冲垮。

楼梯剧烈地摇晃,苏棉槿体力不支,抓着扶手蹲在地上。

小姑娘仰头,单纯无辜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大姐姐,我们真的会安全的出去吗?”

“一定会的。”

苏棉槿自己也不太确定。

悲欢离合,生死离别,素来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天道降下的神罚,从来不会看人在人世间的功德。

再好的人也会因为突如其来的车祸离世,作恶多端的小人也有些享尽荣华富贵长命活到九十。

从前,她或许还会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安抚小孩子。

可现如今,她自己都是明知命运的凶残,还装糊涂般活一天算一天。

女孩儿靠在她的腿上,嘴里喃喃说着:“大姐姐,我好饿啊。”

“吃颗糖,好不好?”

“好!”

苏棉槿从随身背的小箱子里翻找出糖果,喂进女孩儿的唇齿中。

她手发颤,险些拿不稳。

女孩儿将糖含在嘴里,抱着她的腰打了个哈欠:“大姐姐,你这么好看,老天一定舍不得你死在这里的。”

苏棉槿被逗笑了。

她抬手轻抚着女孩儿的脸:“老天要是有情,就不会降下这场大暴雨了,又怎么会怜惜我?”

楼梯猛烈地摇晃,应急光源忽明忽暗。

“砰!”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他们所在的整层楼体轰塌。

苏棉槿将四岁的孩子抱紧,护在怀中。

她心跳加速,强装镇定:“别怕,姐姐在这里。”

女孩儿将她抱得死死的,眼泪一滴滴掉落,将她的衣衫浸湿。

终于,数秒的失重感仿若过去了漫长的百年,楼体稳定。

洪水肉眼可见地漫了上来。

天台的外面,是瓢泼大雨,而待在这里,迟早会被洪水淹没。

水位一点点上涨,直到上涨到苏棉槿的脚下。

众人起身,挤在了天台狭窄的楼梯中间。

“老天真的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啊。”

“这次是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手机没有信号,连给老婆发遗书的机会都没有。我还没告诉她,我很爱很爱她。”

“人活一辈子,都那样。死了就死了,老子死了也算是一条好汉了吧?国家怎么着也得给我封个抗洪英雄的名头来听听吧?”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小槿,你不怕么?”

苏棉槿摇头:“能葬在这里,也不算枉过一生。”

她看着一点点漫过脚踝的水,毫无恐惧。

她真正怕的,是一辈子都被谢其昭锁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沦为他专属泄欲工具。

“可惜,老天要让你的幻想落空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天台的大门处,一道高大的人影树立在眼前。

苏棉槿循声看去。

她愣住,竟然,是谢其昭。

谢其昭身后跟着的,还有温川

温川浑身湿透了,全身血淋淋的一片。

相比于温川来说,谢其昭被衬的很俊美。

他没有打湿分毫,独独只有那双天价的皮鞋染了些许泥点子。

“谢,谢先生。”

救援队中有人认出了他,声音战战兢兢。

谢其昭穿梭过四人,直接将浑身脏兮兮、湿透了的女人打横抱起。

“小槿,我们该回家了。”

苏棉槿慌忙拉住谢其昭的衣袖,眼神落向后方:“还有他们。”

“当然。姓温的也喊了人。”

旁边的保镖撑着伞,护送着二人上了直升飞机。

这次救援一共出动了三架直升飞机,一架是谢氏私人拥有的,另外两架是救援队的。

飞机起飞,苏棉槿看到温川捂着还在渗血的伤口将人一个一个送上了飞机。

谢其昭掰她的脸,迫使她转过头不要望向窗外:“小槿,别看了。姓温的都会救的。”

苏棉槿乖巧坐好:“嗯。”

男人忽然压低身子,双手都捧住她的脸:“怎么这么烫?”

“发烧了?”

“不是让你回家别去了吗?苏棉槿,你不在惜自己的身体,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难得的,谢其昭喊了她的全名。

“我现在还好好的。”

“那是因为我来了,我没来,你打算被洪水吞了吗?”

其实也不会,他是跟着温川的飞机找到这里来的。

没有他,温川也会将人救起来。

他只庆幸,还好他来的够快。

苏棉槿不答。

她闭上双眼,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膈应。

与谢其昭所料的正相反,时间越久,她对他只会更加厌烦。

浑浊的泥水顺着女人的发丝缓缓滑落,谢其昭盯着她冷漠却又虚弱的样子。

头发被泥巴裹满,小小的一张脸脏兮兮的,出去时洁白干净的短袖,现在甚至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纤细的手臂布满大大小小细碎的伤疤,时不时地还会往外渗血。

他长叹了口气,用袖子轻轻擦拭女人脸上污秽的泥。

“小槿,你就是仗着我爱你。”

爱到这个地步,他早已抛弃了所有的尊严和底线。

男人擦拭的轻柔又小心翼翼,眼神竭尽缠绻和迷恋。

苏棉槿卷翘的睫毛微颤,她微启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越到后来,她越是沉默。

道理讲了一千遍、一万遍,谢其昭也永远都不会把作为人的尊严还给她。

耳畔,男人还在絮絮叨叨地唠叨着:

“我让医生在家里等着在。等到家了,伤口包扎、吃了退烧药后,就不会痛了。”

“老婆你说,是不是还是待在家里好。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你被分配到广津区时的时候,都快要疯掉了。我发了疯似的满世界地的去找你,当知道广津区发生了严重的山洪和泥石流的时候,我生怕你也在里面。”

“老天保佑,还好你没事。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小槿,今年十月是程应锦和林茉的婚事。第一财团和第四财团联姻对SK集团很不利,你说,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苏棉槿闭着眼,却还是感受到了灼热中带着审视的目光。

她的心颤了颤,说的冷静又淡然:“或许是因为缘分?”

“缘分?小槿,其他人或许我会相信缘分,但这两个人的联姻绝不会是缘分。真没想到四星集团和LG集团也有破冰的一天。老婆,假如有一天,谢氏倒台了,你愿意跟着我过颠沛流离、四处逃亡的生活吗?”

男人声音嘶哑,低沉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疲惫。

“愿意。”

苏棉槿回的很快,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谢其昭终于笑了。

他弯腰俯身,额头抵着女人额头:“我不愿意,等谢氏倒台了,我不愿意你跟着我一起吃苦。你没有插手过我的生意,届时也不会有人找你算账。我给你在国外留了一大笔资产,假使真有这种太阳从西边升起的事情发生,这些资产也可以作为你后半生的依靠。”

苏棉槿微怔。

谢其昭竟然,愿意放手吗?

“小槿,我早就告诉过你。如果你希望我去死,我去死也心甘情愿。”

男人声音微颤,她被震撼到。

暴风雨还未停歇,霹雳啪啦地砸在机身。

谢其昭这句话,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了吗?

苏棉槿不安地攥着手,手指紧紧地蜷缩。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试探她的爱意还是试探她到底有没有掺和四星集团和LG集团的联姻。

她不确定,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谢其昭自嘲地扯出笑容:“我知道,我死了,你或许都不会正眼看我。不拍手鼓掌,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了是不是?”

苏棉槿睁眼,正欲开口,飞机已经停稳了。

管家打着手电筒急匆匆迎上来:“夫人、先生,医生已经到了。”

停机坪搭了遮雨棚,雨棚下铺了厚厚的地毯。

五千两百平的别墅没有受到暴风雨分毫的影响,别墅周围筑起了又高又厚的堤坝抵御洪水的侵袭。

风很大,苏棉槿发丝飘散。

谢其昭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别墅内走去。

冷风尽数被大门遮挡在外面,男人抱着她上了六楼。

由二十人组成的医疗团队早已恭候多时,苏棉槿再也撑不住,彻底晕厥了过去。

在晕厥过去的最后一秒,她听到了男人急切地声音:“小槿,我们到家了,不要睡过去。”

她只是太累了。

累的,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房间内很黑,窗帘拉的死死的,让人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她身体没再发烫,头却还是涨的难受。

打开手机,微暗的屏幕光下有九十九加未接来电。

许欣欣打来的最多,其次是金文瑾。

她点开微信一一报平安。

消息刚给许欣欣发过去,很快就得到了回音。

【小槿,你这次是真的要发达了。】

苏棉槿拿着手机跌跌撞撞下床。

她拉开窗帘,雨势渐小,虽仍旧滂沱却没了昨日妄图将世界一同拖入永夜的气力。

天道再残酷,终归也会有打盹的时候。

而真到了那一刻,就是她绝地反击、逆风翻盘的机会。

苏棉槿坐在吊椅上,打字飞速。

【什么发达?】

【昨晚上,你是不是去广津区救灾了。听说你们刚把当地的居民解救出去,就发生了山洪和泥石流。房屋和建筑物全部被冲垮,家园尽毁,泥河泛滥。凌晨的时候,广津区的居民在临时避难点听说你被困在风雨中的消息,都在画布里面发文祈福,保佑你能平安归来。这些视频很快就冲上热搜了,他们都说没想到咱们国家还有这么一个关心民众的官员。不惜以自己的生命,换千万人的平安归来。还好你没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都要哭了。】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昨天晚上谢其昭和温川带着人把我们救出来。你现在有孕在身,五个月大的肚子做任何事都要小心些。哭了一晚上,眼睛都要哭肿成两个桃子。】

【你还说我呢,你瞧瞧你自己。这暴雨下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巴巴地往里面冲。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看到你被困的消息世界都轰塌了。小槿,我总是很害怕,很害怕你永远地离开我。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好吗?】

【好,我答应你,我绝对不拿我自己的命开玩笑。我没什么事,只是泡在水里面有些发烧。烧已经退了,脑袋还有点晕,估计明天就好了。】

【你这真是拿命在换升职,女性家族部的账号已经发文说把你提拔为副部长了。金部长年纪大了,今年年底就要退休,届时你就从副部长一跃升为部长。咱小槿现在也是有权有势的人物了。你救出来的那个小女孩儿也发布了视频哈哈哈,她说她要把全部的洋娃娃送给漂亮姐姐。我把视频转发给你。】

苏棉槿点开许欣欣转发的视频。

小女孩儿坐在临时安置点的小床上,手里抱着六个洋娃娃。

每一个洋娃娃都被小女孩打扮得很精致、很漂亮,洋娃娃们穿着各色的衣裳,甚至头发上还佩戴着首饰。

视频里,小姑娘歪着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前方仿若昨夜时依赖在她的怀抱中。

“小槿姐姐,谢谢你昨天救了我和我姐姐。我答应过,你们要是愿意救我就把所有的洋娃娃都送给你。我本来有满屋子的洋娃娃,但温川哥哥只找出了这六个。等我从这里出去了,我就把这些全部送给你们。”

小姑娘将怀里的每一个娃娃都展示的详尽。

屏幕上弹幕飞速飘过。

【小姑娘长得好可爱啊,乖宝宝,让姨姨抱抱。】

【简直不敢想象要是昨天苏女士没有去广津区救灾会造成什么后果。】

【尹剑带着他夫人满世界溜达,女性家族部的成员在稀烂的H国缝缝补补。】

【要不是金部长及时带人救援,我今天就见不到这么漂亮的女宝宝了。】

【尊嘟好可爱的宝宝,苏女士我真的哭死。】

画布里的热搜十条,有十条都是关于她们的。

#H国官员不作为

#汉城沦陷,政府大楼依然屹立不倒

#女性家族部带头冲锋

#苏棉槿及其救援队被困在广津区嵯峨山下的山花村

#广津区嵯峨山爆发泥石流

#苏棉槿及其救援队的安危

#苏棉槿被其老公派直升飞机救出

#苏棉槿,校园霸凌立法

#苏女士千古

#广津区无一人受灾

苏棉槿仰头看向窗外,雨依旧下着,但天已经亮了。

天亮了,黑夜总会过去。

“老婆,你醒啦。”

谢其昭推门而入。

他身影颀长,眼中布满红血丝。

苏棉槿意外地看着他。

男人手里端盛着参鸡汤,坐在床边,自顾自地解释:“杨奥在公司里帮我看着,这一周我留下来照顾你。昨夜医生说你急性感染,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温度自己就会慢慢降下来。我一整夜没睡,生怕你醒了要喝水。小槿,这一周你想吃什么,我亲自给你做。”

“不用,等明天我就要去灾区安抚民众。”

谢其昭凝着她,带着怜惜,也带着恼怒:“病了就好好休息。身体还没恢复好,又跑去受洪灾的地区,你当你有几条命。你知不知道每次洪水过去以后,传染病就会肆虐。小槿,你身子本就柔弱。”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我既然坐在了这个职位上,就必须得承担起我自己的责任。如果我当了部长以后就浑水摸鱼、放任不管,只顾自己的死活,如果人人都像这样,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如何能运转的下去?”

“H国没有你,也可以运转的。小槿,这是天灾,天灾无情,你何必去因为天灾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最起码把身体先养好,再出门。”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哪怕到了这时候,都没有一个相关的责任部门站出来。如果我们没有去,广津区的那么多人,谁会去管他们的死活?那个小女孩儿真的就要被饿死在地下室里。明明还有那么多的居民在等待着求救,我们怎么能视而不见?天灾没有害死他们,他们却险些被自己的国家背叛。”

谢其昭舀了一勺汤,喂到小槿嘴边:“我们独善其身就够了,底层人的死活与我们无关。他们活的那么痛苦,一年到头挣不到几个钱,看病的医药费都承担不起,死了反而是解脱。”

“你没有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生与死,应当由他们自己来决定,而不是你们身居高位者轻飘飘的一句话。你可知道像你这个级别的人物,只是不起眼的一句话,就能将他们的生存空间压榨到角落里的缝隙里。”

“小槿,你现在也身居高位了。恭喜你,升为副部长。”

副部长,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需要最少十年晋升。

赶上这一次的天灾,对于苏棉槿来说真的算是拿命在搏前程。

而她,无疑赌成功了。

一直到八月,这场大雨才稍稍停歇。

苏棉槿在烧退的第二天就直接搬到了灾区。

难得的,她远离了那座五千两百平的大别墅,谢其昭也没有过多的阻拦。

又或者说,他就算想要阻拦也有心无力。

一来四星集团和LG集团的联手给SK集团带来了沉重的一击,二来她现在身为有职位的公职人员是不能被拘束住人生自由的。

时隔八年,她才感觉到她的人生又回到了她自己既定的轨道里。

洪水退散,尹剑逛完世界大半个国家,才慢悠悠地带着其夫人回国。

他曾不止一次在公共场合赞扬女性家族部的带头冲锋,还着重地赞扬了苏棉槿在稳定广津区时,做出的卓越贡献。

至此,关于她的事情再也不会提及谢这个姓氏。

谢其昭越来越忙,忙的甚至晚上都没有时间再碰她。

他回家倒床就睡,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就离开。

十月很快到来,带着几分初秋的凉爽。

盛夏的酷暑告别蝉鸣,枯荣的秋天迎来落叶。

近来程应锦黑料不断,男男女女的床照都有,但LG集团跟铁了心一样一定要与四星集团联姻。

两大财团的强势结合,邀请了商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参加婚礼的前一天,谢其昭回来的很早。

他带着满身酒气,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烟味。

烟味近乎淡的不可闻,但苏棉槿还是闻到了。

她微皱眉,听到了男人的控诉:“小槿,你这么想让我死啊。”

腥红的眼眸微抬,是痛到绝望的窒息,亦是永远不会被爱人珍视的暴狂。

苏棉槿后退半步。

下一秒,纤细的手腕猛地被攥住。

她正欲挣脱,男人弯腰俯身,已经扑到了她的怀中。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苏棉槿,你笃定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是不是?”

他发狠般咬住她的肩膀,自虐似的回忆起三年婚姻里的点点滴滴。

没有爱意,没有怜惜,对他永远都是像个冷淡的陌生人。

胸口处——心脏的位置绞着疼的厉害,他加重力气,试图惩罚她对他的冷漠。

苏棉槿身体僵硬,没有动。

肩膀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哼出了声。

谢其昭松了嘴,一点点地抬头看她。

深邃的黑眸里交织着爱与悔。

所以,谢其昭悔的是后悔囚禁她、后悔给她自由的机会、还是后悔曾经的过错?

苏棉槿看不明白。

她穿着长袖睡衣,乌黑的长发柔顺披散在身后。

胸前大片的雪白暴露在空气中,男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小槿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你知道我爱你,所以就这样肆无忌惮,是吗?苏棉槿,你对我真残忍。”

苏棉槿微怔。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谢其昭的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神里流淌的却是悲泣的河流。

原来有一天,施暴者也会将残忍这个词用来形容她么?

原来她的一个冷漠的态度,都会让谢其昭如此崩溃么?

她轻笑,忽然觉得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谢其昭,是你对我残忍,还是我对你残忍?”

苏棉槿一字一顿,唇齿中缓缓吐出利刃。

利刃直插谢其昭胸口,他酒醒了大半。

谁更残忍呢?

不愿意回忆的往事只是苏棉槿的一句话就能把他轻而易举地拉回到三年前的场景。

当然是他更残忍。

五年的霸凌,工厂的夜晚,给花季少女编织了一场恐怖的噩梦。

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

梦醒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谢其昭眼睛红了。

他微仰头,没有让眼泪淌下。

颀长的身影被灯光拉的又斜又长,苏棉槿看他的黑影。

消瘦、歪斜、扭曲、狰狞到房间的门口,蔓延到走廊的尽头。

终于,男人嘶哑开口:“我残忍,我活该。”

烟味弥漫开来,苏棉槿呛咳出声。

她记得,谢其昭很早,很早之前就戒烟了。

谢其昭蓦然松了手,远离她,坐在了角落里的椅子上。

他泄气般,倚靠在皮椅上,手指间还夹着几张照片。

“小槿,你说对了,我真的遭报应了。你说,像我这样恶贯满盈的人去点高香求得佛祖原谅,佛祖会原谅我的罪恶吗?”

意气风发的SK集团掌门人谢其昭,二十五岁,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时光引领着谢氏迈入第二财团站在金字塔顶尖的男人。

在新闻头条里,他从来都是杀伐果断、掌控全局、沉着冷静的形象。

而现在,寂寂月光之下,他像是腐烂到根系的玫瑰,纵然再施加以阳光和水源也无法将他救活。

苏棉槿想了想,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佛,你告诉我的。”

谢其昭佝偻着脊背,大幅度地点头。

他像是喝的醉烂的醉汉,动作夸张中又带着一丝滑稽和荒诞。

“对,对,没有神佛,没有报应。既然没有报应,为什么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就算有神佛,神佛也不会愿意搭理我的,是不是?小槿,无论我怎么做,你都是这样。冷冰冰的看着我为你发疯,冷冰冰的看着我为你发狂,冷冰冰的看着我彻底失控。我们只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你从未把我当过丈夫,从未。”

是委屈,是控诉,是不甘,是悲恸。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苏棉槿坐上床,依偎在柔软的被褥里。

她看着他,依旧冷漠:“我应该把你当成丈夫吗?”

“你不应该吗?我们结了婚、领了证,你不应该把我当做丈夫吗?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现在是我们的第四年。每一个日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只会把你当做霸凌了我五年的霸凌者亦或者囚禁了我三年的犯罪分子。”

“犯罪分子?犯罪分子。原来是犯罪分子和霸凌者啊。是啊,我是霸凌者,是犯罪分子,你永远都不会喜欢上我这样满身罪孽的人。”

谢其昭精致到完美的容颜上露出痴傻的笑容。笑着笑着,他还是哭了。

他落着泪,脊背弯曲,腿伸长。

“小槿,我的一次放手,你就彻底高飞了,外面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甚至都有找我要你的签名的。一有了机会,你就想永远地逃离我了是不是?”

“不是因为你放手,我才有今天的我,而是我本就应该有这样美好的人生。是你对我的囚禁,才让我磋磨到现在。”

有了权利傍身,苏棉槿对待谢其昭,再没了往日的遮掩。

她眼神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与厌恶。

纵然她现在还不能逃离谢其昭的掌控,但当手握权利后,他便再也不能像过往那般随意囚禁她。

他曾经付诸在她身上的痛苦,终将会在某一天一并还到他自己的身上。

眼泪“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谢其昭受不住她日渐冰冷的目光,将视线挪向窗外。

夜深,黑的望不到尽头。

他第一次讨厌这样的黑暗,没有月亮的照拂,在无尽的黑夜里,就是没有方向的迷离者。

他的妻子,甚至连伪装都不愿意了。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一点一点朝着他所预见最糟糕结局的方向发展。

第一财团和第四财团两家的联姻办的声势浩大。

程应锦一个花花荡子在婚礼上却下足了功夫。

每一桌八位宾客,每个座位都能全程目睹两位新人的结合。

苏棉槿是一个人来的,谢其昭把请帖留给了她,今天早上四点多就走了。

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禁暗自佩服谢其昭的勤奋与努力。

有了天赋的加成,SK集团在谢其昭的带领下想不蒸蒸日上都难。

对于事业,他可谓是付出了一切。只可惜,谢氏的繁荣,终将只会是昙花一现。

苏棉槿挑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许欣欣的珠宝做的有声有色,本也被邀请,但因有孕在身,婚礼只到了心意。

这桌的宾客小槿每一个都不认识,也乐得自在。

伴随着人群中沸腾的欢呼声响起,苏棉槿立马望向门口。

林茉一身洁白的婚纱,长长的头纱随着裙摆一同拖在柔软的红毯上。

纯白的颜色点缀上亮晶晶的挂饰,弱化了林茉的攻击性与曼妙的身姿,让她多了几分温柔。

苏棉槿手肘撑着头,只浅浅抿了几口温水。

婚纱这件衣服真神奇,无论多么有个性的女生穿上,都会被衬的像是任人摆布、贤惠淑良的家庭妇女。

同桌的男人们相继发出了惊叹声。

“新娘子身材真好,程大公子可算是有福了。”

“潇洒了三十多年,还能抱得小娇妻归,真是笔划算的买卖。”

“要是新娘子脾气再好一些就好了。听说这林小姐是个火爆脾气,当时订婚都是她一手策划的。程大公子原本是不愿意应的,被她拿着刀架在脖子上逼着答应的。不过看程大公子现在这样子,想来也是拜倒在林小姐的石榴裙下了。”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你旁边那个女的长得也挺好看的。虽然没有林大小姐那般别有风情,但也勉强算是国色天香。”

令人恶寒的视线纷纷投向她,苏棉槿微挑眉。

“这位小姐,请问,能否请您单独吃个饭。”

其中一个男生直接大胆地向她提出了邀约,同桌的三个女生已经开始翻白眼。

苏棉槿,百分之九十九的H国女人都会关注的人。

早在苏棉槿坐下时,三位女士就认出了眼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是之前在画布上风靡网络的苏女士。

苏棉槿抿了口水,不答。今天是林茉结婚的日子,她不想惹出任何是非。

男人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婊子,穿的这么好看,不就是给我们看的吗?”

“给你脸了是不是?咱们女人穿衣服化妆都是为了取悦自己,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给你看的了?JJ那么小,但是脸好大,口气好大,我这里都被熏到了。”

同桌的一个女生一只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做挥散气味的动作,眼睛里满是嫌弃。

与她同行的朋友堆出温柔的笑容,抬起右手,对着男人笔出大拇指和食指挨拢的手势。

“你,你们几个悍妇,我看以后哪个男人敢娶你们。像你们这样的泼妇,全世界的女人都灭绝了都不会有男人要你们。”

“哦,你们对女性的评判只有婚姻是吗?小男人,你不用如此在意我们,因为我们以后不会是你的妻子,只会是你的上位者。”

“你,你,你们......”

开口搭讪的男人怒不可遏,“噌”的一下站起来。

他高高地扬起手,苏棉槿双手抱胸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打人,是犯法的。要是进了监狱,就更不会有女人看你了哦。”

小槿声音又轻又软,语气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贱妇!谁稀罕?”

怒火将理智冲散,在婚礼现场,男人高扬起的手重重落下。

“出去。”

冷漠的声音传来,男人的手被迫地僵在半空中。

他恼怒地回头,瞧见身后人的脸,顿时偃旗息鼓,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跑了。

苏棉槿望过去,来人是温川。

温川穿的是常服,他径直坐在空出的位置上。

服务员将座位擦干净,又换了套新的碗具。

刚刚还出言不逊的几人,一个个缩成了鹌鹑。

温川眼神没有在几人身上停留,他望向苏棉槿,声音温柔缠眷,丝毫没有刚刚的冷漠:“苏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谢其昭去忙了。”

“我不是问他。”

“啊,啊?”

小槿疑惑抬头,撞入男人还未来得及收敛的满目柔情。

她慌忙低头,拿着筷子,装作很忙的样子夹菜。

“怎么一个人坐这么远的位置?”

声音漂浮在头顶,苏棉槿将碗里的菜翻来覆去。

她一口也没吃,垂着头回应:“今天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吃饭。”

“噗,那温某人是不是打扰苏小姐的雅兴了?”

苏棉槿慌张抬头,想要解释,却发现男人一直都在看她。

温川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凌厉严肃的黑眸化开了柔情,漾开毫不遮掩的爱意。

她抿唇,挪开眼,小声说:“没有,还得多谢温上校出手相助。”

“苏小姐高升,温某还一直没给苏小姐道贺。”

“那日,多亏了温上校相助,不然我......”

苏棉槿垂眸,声音在婚礼嘈杂的现场小的近乎听不见。

温川压低身子,耳朵凑近听。

两人挨的很近,男人唇角不自觉上扬:“苏小姐想怎么感谢我?”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她心肠柔软,却从来不是个容易被蒙骗的女孩儿。

在暴风雨里,他在偌大的广津区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恨不得掘地三尺。

雨太大了,他漫过洪水,进入一栋又一栋亮着灯的房子寻找,哪怕浑身满是伤口。

直到后来,他甚至自己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于是,他对着上苍祈求,用只活到三十岁交换她平平安安归来,恳求能引得神明带路。

兴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在一片电闪雷鸣中,他顺着雷电的方向在直升飞机里看到了居民楼里微暗的灯光。

万念俱灰之下,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

在那里,他终于找到了她。

只是,没想到谢其昭竟然半路就跟上了他们的搜捕队伍。

苏棉槿诧异地看了眼温川。

温川被她大大的眼睛里的震惊给可爱到。

他笑着:“苏小姐要是觉得难为情,这感谢免了就是。”

自尹剑民意低迷、LG集团和四星集团联手支持宋柏、他即将升任为少将以后,他便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感。

心中有一道声音盘旋:她不想做谢氏夫人,她早晚都会与谢其昭离婚。

是的,他在觊觎别人的妻子。

“没有没有,我,请你吃饭?”

“好,任何时候我都有时间。苏小姐,随时都可以约我。”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尖利的女声:“苏棉槿,你怎么躲在这儿?让我和程应锦好找。”

苏棉槿回眸,林茉的敬酒服是艳丽的红色,将她曼妙的身姿和完美的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小槿站起身,笑着问:“林小姐找我做什么?我还以为,你应当是讨厌我的。”

“谁跟你说我讨厌你的?我,我何时讨厌过你?还得感谢你给我提供了一条好思路。”

说着,林茉雪白又软乎乎的手搭上身旁男人的肩膀。

林茉微抬眼,对上程应锦的黑眸:“你说是吧,老公?”

刹那间绽放的笑容,如致命、勾人的彼岸花盛放。

程应锦配合地点头。

林茉挽着他的胳膊,又看向苏棉槿:“当然还得感谢你为我们牵线。”

她将自己酒杯里的酒倒入苏棉槿原本盛装饮料的空酒杯里。

苏棉槿盯着酒杯里的酒微愣。

林茉手肘去撞小槿的肩膀:“咋?还嫌弃我的口水?我一口都没喝过,刚刚服务员才给我倒的。”

“那倒不是,只是我喝不惯酒。”

“我结婚你也不喝?”

林茉眼睛瞪得老圆,带着几分娇嗔。

苏棉槿无奈笑笑,举起酒杯:“我就喝一口。”

“等等,温上校也在啊。”林茉食指对着温川轻点,露出玩味的笑容:“苏棉槿,真没想到,你这玩儿的还挺多姿多彩的,给咱们温上校把酒也满上。”

跟随而来的服务员走上前将温川的酒杯倒满。

“这一次,还真得多谢咱们的大功臣。”

林茉高举酒杯,与苏棉槿贴在一起。

温川一饮而尽,苏棉槿浅抿了一口。

浓烈的酒味进入喉咙,她被辣的微皱眉头:

“不谢,这段姻缘全都靠林小姐自己,我也只是随意说说。”

“悄悄告诉你,谢其昭这段时间还真忙的焦头烂额的。我跟你打一个赌好不好,你要是有机会逃离了,谢其昭绝对要天天在你住的位置跪着。”

苏棉槿果断拒绝:“不和你赌。”

林茉扒拉着她的衣袖,声音嗲嗲:“为森莫。”

“怕你输的精光。”

“输了我就赖账。”

“赖账不行。堂堂LG集团林氏小姐,怎么可以赖账呢?”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让程应锦赔给你。”

听到了全程的程应锦挠挠头,默不作声。

苏棉槿思索了片刻,终于出声:“换一个赌。”

若她真有机会离开,谢其昭做出的事情只会比林茉描述的过分千倍万倍,甚至不惜用他自己的生命把她留下来。

她太清楚他的性格,发起疯来,毫无顾忌。

“好,我们来赌你什么时候能离开,我赌你是五年后。”

“五年后?林小姐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你还想多快啊,谢其昭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次凭着天时地利人和,能做出这么大的政绩,你觉得下次也能吗?这东西,都是看运气的。”

苏棉槿抬着头,卷翘的睫毛微颤:

“我赌最多一年。赌不赌,我要是输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她漂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茉艳丽的容颜。

林茉被看得不好意思,别扭地移开眼,雪白的脸一瞬红了。

“苏,苏棉槿,别说的我们两个很熟似的,还,还要什么给什么。我要你所有的财产,你给不给?”

“给。”

苏棉槿回的很快。

林茉眼睛顿时亮了。

真愿意都给她啊。

她看向矮她一个头的小姑娘。

直勾勾地盯着她,望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眸全是欣赏。

她忽然有种欺骗单纯小孩的罪恶感,但却还是忍不住喜悦。

林茉收敛住唇角的笑意,双手抱胸,高高扬起头:“这可是你说的,就赌这个。那我要是输了,你想要什么,我也给什么。”

“好。”

“事先说好,太过分的,我可给不起。”

“我还以为林小姐对于自己的选择很自信。”

“当然自信,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两人立下了赌约,林茉踩着高跟鞋,摇曳身姿地离开。

苏棉槿望着红色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温川从震惊中缓过神:“林小姐,原来也可以对人这么温柔。”

林茉还没走远,苏棉槿大声说:“可能是因为她喜欢我吧。”

林茉猛地回头,咋呼呼地怒喊:“你胡说。苏棉槿,你跟那些自恋的人有什么区别?”

苏棉槿佯装受到鼓舞,非常配合:“你怎么知道我自恋。”

林茉攥紧手,瞪着她:“你还觉得这是夸奖?”

苏棉槿手动捂嘴,忍住笑意:“我不乱说了。”

“这还差不多。”

温川大为震撼。

之前看新闻媒体报道的头条消息,他以为两人的关系应当是情敌。

但好像,程应锦和他才是那个多余的?

苏棉槿不胜酒力,站了一会,脑袋就已经似有千斤重。

她站不稳,踉跄几步,下意识地将手伏在旁边可以依靠的物体上。

眼前的事物颠倒、朦胧、迷离,恍惚中,她听到身边男人温柔的呢喃:“苏小姐,我扶你到楼上去坐会?这个酒店是程应锦自家的。”

苏棉槿胡乱点头,她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悬浮在空中,踩在洁白的云朵上。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最先闪过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模糊了时间概念的那天,她被霸凌后,第一次在网上寻找到了安慰。

那段不断在坠落的时光,秦昭是能托住她不下坠的一朵云。

漂浮不定,却总让人心安,让她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同一片天空之下,有一个人会无条件永远地站在她那边。

画面破碎,碎成千万个渣块,很快又被永夜给填满。

她被翻滚的水浪吞没,溺死在水中。

在这个下暴雨的永夜,一个满身都是血的男人朝她一步一步走来。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会是谁呢?

脸颊处传来了轻轻拍打感,苏棉槿猛地睁眼,醉意的眼眸中倒映出温川的脸庞。

男人俯下身,离她很近,很近,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音。

苏棉槿忽然觉得好热。

她大着胆子,直直地盯着他看。

温川下意识地想要伸手轻抚她的发丝,又慌忙收回手。

他喉结滚动,哑着嗓子说:“苏小姐,你醉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好不好?”

苏棉槿用力地摇晃脑袋,倒在了沙发上:“我没有家,才不要回笼子里去,你不能把我送回去锁着。而且,我根本没有醉!”

苏棉槿觉得自己很清醒,只是脑袋麻麻木木,因为酒精的作用,思考能力有些延迟,眼前的事物是晃晃悠悠的而已。

温川僵住,被她漫不经心又随意的口吻给戳穿了心脏。

二十多岁的年纪,当真是活成了六亲缘浅的模样。

她的父母不是什么好货色,苏曼去世后,她就彻底成为了漂泊流浪,寻找归家路的游子。

可是仁川的老宅被拆了,连归家路也被斩断。

温川蹲在旁边,将房间里的小毯子盖到她身上。

“我不送你回去,你想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苏棉槿拼命地推拒着毛毯,纤长的手指解开衣领的第一个扣子:“不要给我盖东西,好热好热,为什么到了秋天还这么热!”

毯子落在地上,温川这才发现她浑身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心中的燥热腾升而起,他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探向女人的额头。

很烫,不正常的烫。

服务员倒过来的酒,不对劲。

热意汹涌,在脑海升腾弥漫,带着将一切都要燃烧成灰烬的架势席卷而来。

他慌忙起身,在理智尚存之时,扑到门边。

青筋暴起的双手拧动门把手,门早已被锁死。窗户被封锁,整个房间被打造成了一个插翅难飞的牢笼。

理智被欲望的大火熊熊燃烧,整个世界满目灰烬。

温川发狠地掐着手心,将桌上放凉的白开水泼在身上。

冰冷的茶水灌入衣领,他稍稍恢复神志,在房间里搜寻可以逃离的出口。

通往卫生间的门是锁着的,窗户安装了防盗,阳台的门也是锁死的。

除了床、沙发、柜子,这里什么也没有。

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的部下打电话:“速来二楼右边走廊倒数第二个房间,不要惊动任何人,给我把门撬开。被人缠住了?赶紧甩掉,立马过来。”

电话挂断,沙发上瘦弱的女人挤在角落里,无意识地嘤咛着:“好渴,好渴啊。”

犹豫了会儿,温川还是倒了一杯水,缓缓靠近。

每靠近一分,对于他的理智就是一场酷刑般的考验。

他忍不住想要看她,又立马别过头。

刚别过头,却还是忍不住再看她。

巴掌大的脸,湿漉漉的眼睛闪动,无辜又楚楚可怜。

灯光下,无暇的肌肤像是白玉瓷般吹弹可破,仿若只要他

温川将自己拍醒。

离她半米,他伸长手,轻唤:“喝水,绵,绵。”

苏棉槿乖巧地看着他,没有动,只张嘴。

温川抿唇,小步朝她挪了一分:“坐起来,不然会弄到衣服上去的。”

苏棉槿眨巴着眼睛,晃了晃手腕,委屈巴巴地用右手捂着左手:“没力气。”

温川又朝她走,蹲在她的脚边。

他抬起手肘,另一只手悬浮在小槿的嘴边,将水喂进唇中。

喝的水大半都滴落在温川的掌心中,一杯水喂完,温川起身又去倒另一杯。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小拇指处猛然加了一道很轻很轻的力气,温软如羊脂玉的触感,让他的理智一瞬绷紧。

他自我惩罚似地低头,女人的食指勾住他的小拇指。

缀着水珠的唇瓣一张一合:“我好像生病了,脑袋天旋地转的。”

“小槿,你喝醉了。”

轻飘飘的力气,却把他勾的挪不动步子。

要是,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真的醉了吗?”

“还有可能酒里加料了。”

“什么?”

她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他。

温川呼吸一滞。

残存的理智轰塌的彻底,他控制不住地弯腰。

那双清澈见底、水汪汪的眼眸却还是一动不动地凝着他。

他靠近,直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他的身影。

雪白的藕臂攥住他的衣领,她笑着,星月眉眼弯弯:“温,川。”

他攥紧手,吻落在了雪白的脖颈处。

门外,熟悉的清冷声传来:“我猜,贵夫人应该在这个房间和哪个不知名的男人打野战吧。”

接着是程应锦怒不可遏的回怼:“打野战?林茉就算再自轻自贱,也不会在婚礼当天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还以为程大公子花花浪子一个,不会在意这样的事情。程大公子自己也没有多干净,夫人打野战的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程大公子自己以为呢?”

“谢其昭,我再说一次,林茉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这么在意林茉的动向,怎么不去关心关心自己的家事?”

“程大公子如此相信林小姐,不如把门打开让大家看看。这门里面,到底藏有什么妙不可言的玄机。”

“你说要查我的地盘,我就让你查?谢其昭,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老婆要跑路了,所以慌不择路到管起我的事情了?你放心,我和小茉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情比金坚。”

“正是因为如此,更要打开门看看了。你说这温上校和你夫人同时消失在这婚礼现场,总不会发生这么巧合的事情吧?其实说句心里话,我也挺相信林茉的人品的,只是这事情诡异得很。程大公子要是真白白带了绿帽子,替温家养了孩子,那可真成了笑柄了。”

谢其昭声音带着宽慰和安抚,不用想,程应锦现在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

在激起敌人愤怒这个事情上,谢其昭从来都是最有一套的。

明知道罪魁祸首就是他,明知道他不安好心的在装无辜,偏生还是能被他气到跳脚。

“谢其昭!你别血口喷人!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放肆!”

“哦?是吗?不是我想放肆,实在是我的媒体朋友们太好奇婚礼现场,新娘子消失的这五个小时里,到底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闪光灯刺眼的灯光闪烁不停。

记者们高举着相机,将摄像头“齐刷刷”地对准程应锦,不肯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请问程应锦先生,您的夫人在婚礼现场消失的这五个小时去了哪里?真的是如同外界传的那般,和温上校有染吗?”

“程先生不敢开门的原因是因为林茉小姐和温上校在里面行鱼水之欢吗?”

“程先生如何看待林茉小姐和温上校在婚礼现场背着您偷欢?您会因此放弃和林家联姻吗?”

……

记者们问的犀利,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他们挤在谢其昭身后,将话筒近乎怼在程应锦的脸上。

谢其昭歪着头,笑得温和又无辜: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应锦啊,我知道你对林茉有意,有心为她遮掩,但是……你真的愿意若干年之后,让你们四星集团改姓温吗?”

程应锦死死地攥紧手,青筋暴起。

他高扬起拳头,恨不能将这张装出单纯有礼的脸揍瘪。

谢其昭双手插兜,脸上毫无畏惧:“我知道应锦是被自己夫人的行为气昏了头脑,没事的,我们兄弟之间我不会介怀这些。”

程应锦终于忍不住。

他伸长手,大步迈进,猛地抓住谢其昭的衣领。

他凑到男人耳边,刻意压低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谢其昭,你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我告诉你,哪怕林茉她真的在这个房间里面,我也绝不会弃她于无不顾。”

谢其昭佯装震惊。

他呆住,又高举起手鼓掌:“应锦不愧是真男人。他和我说,哪怕林茉真的在里面,也定不会因此与林茉离婚。”

谢其昭的声音很大,大到让新闻媒体工作者们当场喧哗一片。

“没想到程公子这样一个浪荡人竟然也有如此忠贞情深的模样。”

“可惜,就算程应锦愿意认下这顶绿帽子,四星集团也容不得这样的儿媳妇。林茉小姐当真是糊涂,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必又去找情夫。”

“咚!”,“咚!”,伴随着高跟鞋落地踩大理石瓷砖的声音,一道高昂的女声响起:

“什么情夫?”

众人循声望去,走廊的尽头处,女人一身红色吊带裙,雪白的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是醉酒后的微醺。

带着波浪卷的黑发披散,垂落到腰,红裙随着高跟鞋摇曳生姿,步步盛放,仿若妖艳的红玫。

谢其昭微眯起双眼,程应锦唇角勾起笑容,记者们又将镜头怼到林茉跟前。

“林小姐,请问您在失踪的这几个小时去了哪里?”

“喝醉了,睡了会,怎么搞这么大阵仗?”

林茉小拇指勾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大衣,她额前的碎发凌乱,纤长的食指胡乱地将碎发捋在耳后。

“林小姐房里没有别人了吗?”

林茉翻了个白眼,她双手叉腰,美眸怒瞪着提问的记者:“不然呢?应该要有谁?”

饶是如此,还是有零零星星的人前去尽头处的房间探访。毫无例外地,他们都沮丧着摇头,表示里面没有任何人。

林茉环视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谢其昭的身上。

她歪着头,将大衣甩在身后:“敢情是想要上演一出捉奸的戏码啊?请问谢先生给我安排的奸夫是谁啊?”

嘈杂的环境一瞬安静下来,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与此同时,一直锁紧的门内传来微弱的嘤咛声。

娇娇柔柔的声音柔如水,似是二月江南的烟雨朦胧,比天边的白云还要柔软。

林茉眉头微挑,露出似笑非笑地嘲讽。

谢其昭笑容僵住,猛地转头望向门内。

是啊,温川这个奸夫去哪里了?

有人说:“怎么不见苏女士?我记得苏女士好像也来了的。”

一门之隔,门内,柔软的沙发上女人漂亮的眼眸水汪汪,倒映出男人硬朗的面容;门外,谢其昭死死地盯着锁紧的门,手一点一点攥紧。

熟悉的嘤咛声瞬间将他拉扯回无数个寂静的深夜,女人在他身下压抑住的嘤咛声。

额头处太阳穴青筋暴起,他崩溃到绝望。

那杯酒,应该是送到林茉手里才对。

怎么会

谢其昭下意识地迈出步子,伸手,想要拧门。

有人答:“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程应锦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谢其昭焦急的背影:“说起来,好像确实没见到苏小姐。”

谢其昭收回手,伟岸的身影挡在门前。

如果里面的人真的是苏棉槿,媒体滔天的舆论可以让整个谢氏倒逼他与小槿离婚。

他不愿,也不可能放手。

程应锦笑意更浓:“有的人不会算计到自家院子里去了吧?算计一世,最后算计到自己身上。”

谢其昭浑身僵硬,他离门很近,近的甚至能听到稀疏的喘息声。

轻轻软软的娇喃,是他从未听见过的柔软。

西装袖子里的手发颤,他眼角微红,深刻体会到了因果与报应两个词的重量。

他转身,正对着程应锦,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既然林茉在这里,里面说不定是什么野鸳鸯又或者程公子的哪位贵客,扰了你客人的清净就不好了。”

谢其昭竭力平复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听起来轻松又坦然。

情绪可以平复,声音可以遮掩,眼睛里痛苦的破碎交织着悔意却近乎要溢出来。

房间里面,是挚爱的背叛,也是他一手促成的结局。

而他,只能替他们隐瞒。

谢其昭站不住,轻倚在门上,故作轻松。

程应锦不依不饶,悠悠开口:“是吗?之前怎么不见咱们的谢总如此的通情达理?”

林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她浑身一颤,很快明白了什么。

她咬唇,忽然出声:“你们找小槿啊,小槿醉酒,我找了个司机,把她提前送回家了。谢其昭,你也真是的,不回家去照顾小槿,跑这里来说些有的没的。都散了吧,捉奸捉奸,哪有那么多奸可以捉。真以为豪门和那些小说里编排的一样啊,哪那么狗血事情啊。”

谢其昭牵强扯出笑:“是,是我疏忽了,都没打电话问问小槿的情况,劳烦林小姐照顾她。”

林茉使了个眼色,保安上来赶人。

记者们面面相觑,本以为能拍到什么豪门秘闻,竟然只是闹了场乌龙。

谢其昭率先迈开步子离开。

他走的凌乱,林茉第一次想用凌乱来形容谢其昭的步态。

在商界,谢其昭这个人叱咤风云太久了,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着他的身姿,追随着他的步伐,效仿他的雷霆手段。

二代们被长辈们耳提命面向谢氏这位最年轻的继承人学习,新闻报纸里无处不是他的丰姿和成功语录。

在所有能见到他的场合里,他永远都是理智、沉着、果敢、狠辣的。

从未,从未像现在这样,

慌乱、焦急、不知所措,

甚至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步态。

乌泱泱的人群散开,只剩下程应锦和林茉两个人。

林茉茫然地望着谢其昭的背影,又转头看向紧锁的房门。

父亲总说她脑袋愚笨,空有美貌,只会给家族惹来祸端。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她不会像其他名媛说场面话、无法讨得长辈们的欢心,总是惹出许多笑话。

成年后,她收敛自己的脾性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富太太为家族助力,向父亲证明其实她并没有他口中说的那般差劲。

结果,她引以为傲的美貌都失去了作用。

换不来谢氏的联姻,彻彻底底成为汉城的笑话。

纵然林茉再蠢笨,也知道眼下这件事是谢其昭策划的一场阴谋,而受害者从她林茉转移到了苏棉槿身上。

程应锦微皱眉,将林茉拽到走廊尽头的小房间。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脱下西装,毫不遮掩怒火:“你帮谢其昭做什么?把他苦心经营的恩爱夫妻的面具扯下来,揭出谢氏夫人婚内出轨的丑闻,谢氏定然会遭受毁天灭地的打击。”

林茉还在恍惚中,程应锦的话迅速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

如果在那间房里的人是她

林茉猛地抬头:

“然后呢?苏棉槿怎么办?我们把她推向舆论的顶峰,小槿一辈子都要和荡妇这个词汇联系起来。你让她未来的人生怎么过?程应锦,苏棉槿这辈子已经够苦了,你还要让她沦为你们博弈下的牺牲品吗?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摧毁谢氏,但绝不可以建立在她的苦难上。”

“林茉,你在同情你敌人的妻子吗?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怜悯简直一文不值。谢其昭对你算计时,可曾有过一丝犹豫?那杯酒如果是你喝的,你知不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这么多新闻记者、这么多生意上的伙伴,到时候被摧毁的人就是你!他谢其昭丝毫不顾忌你,你又何必去考虑他的妻子?你们女人,总是喜欢这样妇人之仁!”

“啪!”

林茉高抬起手,狠狠地扇了程应锦一巴掌。

“谢其昭是谢其昭,苏棉槿是苏棉槿。他谢其昭可以做出这样下贱肮脏的手段,我林茉绝对不会因为厌恶他谢其昭就将矛头对准小槿。程应锦,你听着,你和谢其昭之间有再多的龌龊、你想如何如何对付他,都可以。但是你绝对、绝对不可以伤害到苏棉槿半分。苏棉槿,她也是受害者。”

“不可理喻的泼妇!”

“我就是!”

程应锦气的唇瓣发抖:“哪家的女人和你一样这么泼辣?哪家的太太会帮助敌人的妻子?”

林茉双手叉腰,没了任何的顾忌:“什么太太不太太,我林茉就是我林茉。苏棉槿,是,是我的朋友。你爱怎么搞怎么搞,要是搞到苏棉槿身上,我晚上爬起来把你的家伙给你剪了。”

“林!茉!你是不是想离婚?”

“离婚?你不怕你们四星集团被SK集团看笑话吗?今天刚和我办了婚礼,明天又去和我领离婚证,你是真不害怕你们股份暴跌是吧。程应锦,上了老娘的贼船,你还想要下去?门都没有!”

“好!很好!这一个月我都不回来了!”

留下一句话,程应锦摔门而出。

林茉愣愣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很快,她反应过来,扬起头,不让眼泪落出。

程应锦是情场浪荡子的事情众所周知,她只要替林家争取到想要的利益,程应锦如何御女都与她无关。

她的婚姻,本就是被利益裹挟着促成的。

苏棉槿醒来时,是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房间内昏暗一片,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陌生。

繁复的琉璃灯饰变成了剔透的水晶吊灯,布满金丝的墙布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张惨白的墙。

她猛地睁眼,坐直身子。

这里不是谢其昭的别墅。

记忆回笼,她在林茉的婚礼上喝的醉醺醺,看到了温川,再后来

苏棉槿低头,她衣衫完整,旁边空空荡荡。

厕所里传来淋浴声,她小脸红的发烫。

下一秒,门开了。

男人上身未着寸缕,紧绷的肌肉完完全全暴露她的在眼前。他的肌肉结实、壮硕,身上还挂着残留的水珠。纵横交错的伤疤遍布他的上半身,数不清的伤疤烙下了淡淡的印迹。

而最为醒目的,是男人脖颈处的咬痕。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很红,很深。

苏棉槿被咬痕烫到,慌忙垂头。

她正欲开口,男人磁性的声音渐渐靠近:

“苏小姐,刚刚你喝醉了,我的酒里也有些东西,温某方才多有冒昧。几个小时前,谢其昭好像带着记者来抓奸,不过又走了。夜深了,他是不是该担心你了,苏小姐现在可要回去?”

“是,是我冒昧了。温上校,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来日再和你致歉。”

雪白的脸漾开淡淡的红晕,苏棉槿慌忙下了床。

整件事她都是有记忆的,只是脑袋不听她使唤,做出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先开始她拉着温川不让他走,温川酒里份量应当比她大,最后只浅咬了她的脖颈。

后来门缝里塞来了钥匙,温川给她喊了医生后才去冲了凉。

苏棉槿拧开门,手腕忽地又被攥住。

男人的掌心也是烫的,力气不大不小,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天这么黑,还是我送你吧。”

苏棉槿没再推拒。

她走在温川的身后,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子。

温川把步伐放慢,苏棉槿到底还是没来得及抽空用手机看自己脖子的情况。

坐上车的后排,她内心有些惴惴不安。

谢其昭应当是猜出来房间里的人是她和温川。

这个疯子,没有当场发作,后续会怎么折磨她和温川?

她知道,谢其昭最讨厌的就是背叛。

苏棉槿不敢想,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不如直接和谢其昭摊牌,谎称她确实和别人有染,再和他谈离婚的事情。

温川在驾驶位开车,车驶向别墅。

后视镜里他的侧脸硬朗,鼻子挺拔。在寂静的深夜,车内微暗的灯光下,隐隐可以看见他古铜色的皮肤。

别墅大门是开着的,花园里的花在初秋时凋零了大半,光秃秃的花蕊垂落在晚风中,漫天掉落的花瓣随着风飘得四处都是。

苏棉槿透过后排的玻璃,望见了坐在大门口的黑影。

夜里起了浓雾,距离太远,她隐约瞧不清楚。

路灯昏黄,穿过层层保安,车停在了别墅正门口。

坐在门口的男人站起身,抬头,满眼疲惫。

苏棉槿微怔,正好与在大门口等候的那双眼对上。

凝着黑冰的眼眸里,痛苦中纠葛着喜悦

喜悦?

男人大步走向前,颀长的身影靠近。

车门被拉开,淡淡的酒味从他身上弥散。苏棉槿仰头,谢其昭的脸倒映在她的眼眸。

“小槿,我们回家。”

男人俯身,骨节分明的大手想要去抱她。

苏棉槿后退半步,躲开了他的手。

谢其昭僵硬在半空中,狰狞着破碎的黑瞳望着她祈求。

温川忽然出声:“谢总,刚刚苏小姐喝醉了。夜里不安全,我担忧苏小姐安危,你不要见怪。”

谢其昭猛地抬头望向温川的方向。

他眼神带着嗜血的杀气,分出一只手去捂住小槿的眼睛。

“真是劳烦温上校了。”

谢其昭一字一顿说的咬牙切齿,垂落在身体的手暗自攥紧。

温川生来肃杀严厉的脸,挂着儒雅温和的笑意:“不劳烦,一点也不劳烦。没提前和谢总打声招呼,谢总可千万不要怪罪到苏小姐身上。”

“小槿是我的妻子,照顾不周本应当就是我这个做丈夫的责任。让温上校一个外人来相送,实在是太不应该,明日必定让人登门向温上校致谢。”

“登门致谢就不必了,我与苏小姐也算是旧相识了。举手之劳而已,算不得什么。”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旧相识?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妻子与温上校这样的人物攀上了关系?”

“谢先生记得的,在仁川警察局,四年前我和苏小姐就已经认识了。”

温川眼睛炯炯有神,天生自带审视的眼神一瞬就能将人拉回审问室。

视线下移,谢其昭望见了温川脖颈上突兀的咬痕。

咬痕又红又深,而大名鼎鼎的温上校一直都是单身,从未有过恋爱经历。

他将自己的掌心掐出血印,脑海中不断幻想二人在房间里的画面。

白日里,听见的若有若无的娇憨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此刻近乎将他疲软的神经折磨的寸断。

他们,到底做到了哪一步?

谢其昭不敢想。

他浑身发冷,近乎嫉妒的发狂。

相比起他,小槿是不是会更喜欢温川?

“温上校马上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听说家里人在给温上校物色相亲人选?”

“媒体的捕风捉影而已,温某醉心于事业,对于婚姻并未有过什么考量。”

“看来,温上校是打算单身一辈子了。”

“若是我能遇见和苏小姐一样的人,或许也会和谢先生一样步入婚姻的殿堂。”

温川一直笑的温和。

他眼眸清澈,是那种历经人世沉浮、百般沧桑后,仍旧保持自身剔透的清澈。

相比于四年前那个满腔正义的刑警队队长,现在的他在追求正义的一根筋里揉进了蛰伏与圆滑。

谢其昭脸色发青。

从来都是他的三言两语将别人气的跳脚,还从未有人这般轻而易举地将他心理防线击溃。

温川,真的在觊觎他的妻子。

“温上校还是不要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念念不忘的为好。这世间的爱大多都是两情相悦、相爱两不疑,像温上校这样的人,只怕是很难讨人喜欢。”

还不等温川回复,谢其昭拽着身下女人的手匆匆离开了车辆的后排。

苏棉槿脚步悬浮、发软,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晚风将裙摆吹得飘扬,零零星星的花瓣从裙摆上掠过,最终碾落至尘土中,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苏棉槿还未彻底酒醒,被谢其昭拉着跌跌撞撞上了六楼。

别墅里金碧辉煌,像是欧洲时期最精致、华贵的古堡,是为财富与权利的象征。

走廊处铺满了名贵的画作,天价瓷器点缀两侧,昂贵的灯饰丝毫不吝啬用料。

房间的门关上,收敛最后一丝光芒,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中。

苏棉槿心颤不止,谢其昭将夜灯打开。

微暗的灯光勉强照亮一方角落,可他还是一眼就望见了女人雪白脖颈处密密麻麻的红印。

深红色的印迹烙在白嫩的肌肤上,无不说明着他机关算尽的报应。

他眸色加深,手臂青筋暴起。

谢其昭闭眼。

脑海里浮现出温川伏在女人身上,极尽暧昧和亲密的画面。

那杯本应该送给林茉的酒,怎么会机缘巧合、兜兜转转之下,递到了小槿手里?

他睁眼,死死地凝着那片代表着亲密的吻痕,暴戾顷刻间疯长。

苏棉槿缩在房间的一角,顺着谢其昭的视线捂住自己的脖颈。

她抿唇,犹豫了片刻后,说:“我,确实和......”

“小槿,今天在外面累不累?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我不饿。”

“不饿的话,我们该睡觉了。现在快一点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我们睡觉吧,嗯?”

苏棉槿不动:“我有事情想和你谈谈。”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谈。现在太晚了,我等了你一晚上,我们先睡觉好不好?”

谢其昭一步,一步靠近墙角的女人,嘶哑的声音里爱意汹涌。

他选择性地忽略女人脖颈的红印,手颤抖着握住她的肩膀。

鼻息间淡淡的茉莉花香漾开,他宛若上瘾般贴紧柔顺的长发,喘息声逐渐粗重。

苏棉槿微怔。

谢其昭今天,竟然这么平静?

她松手,完全暴露出皮肤:“今天房间里的人其实是我和......”

大手捂住她的嘴,脱口而出的言语止在唇齿之中。

黑曜石般的眼眸对上她,暴戾消散,顷刻间只剩下卑微祈怜的爱。

是试图扭转宿命的纠葛,是想将曾经过错全部弥补的歉疚,更是想逆转时空重新来过的绝望。

窗帘迎着晚风悠悠,黢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微弱星光。

苏棉槿很快联想到了几年前,这双眼睛总是高傲又不可一世,还带着浓浓的蔑视。

而现在

男人凝着她,沉默许久,哑着嗓子说:“小槿,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你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抛弃我的是不是?”

苏棉槿被捂住嘴,说不出话。

她微微挣扎,摇头。

谢其昭精致到完美的五官,在这一刻终于被月华所笼罩。

窗外的月光倾泻在他所在的位置,一滴泪珠从男人的侧脸滑落。

泪珠折射出的光芒让病白色的皮肤更显苍白,可眼角却泛着红色。

他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着,接住了自己的眼泪。

谢其昭扬起头,深吸了口气,又俯身垂眸笑着说:“你的意思是,永不背叛,我明白。”

在意识到圈养的鸟雀即将要突破牢笼翱翔于天际时,其实他已经无所谓背不背叛了。

只要她不离开,就不算是对他的背叛。

苏棉槿冷眼看着。

一个霸凌者用背叛这个词来约束她,甚至试图留下她,从头到尾都是可笑至极且戏剧化的事情。

她的嘴被捂住,发不出声音。

就如同被锁住的青春年华,在那段岁月里,她被他用钱权打压,外界听不到她的任何求助声。

九年时光,五年霸凌,四年婚姻,她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挣脱不开,也永远不会释怀。

谢其昭被女人冰冷的眼神刺痛。

这双漂亮清澈的眼眸,在望着他时,总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好像神女怜悯众生的情愫到他这里,也只会沦落成无尽的黑夜和不堪的嘲讽。

透过这双眼,他常常会回忆起在废弃工厂里的每一个画面。

明明凌虐的人不计其数,偏生他却这段回忆里反复拉扯,将少女的每一个表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上天何至于对他如此残忍?

这个世界上作恶多端的人不计其数,偏生就他谢其昭一个人尝尽所有恶果。

他要的,老天从来不愿意给分毫。

在被那个女人带回谢家别墅时,他也曾渴望过父爱,在被抛弃在红灯区时,他也曾期盼过母亲回头,在走到绝路被祖父收留时,他也祈求过不要再经历背叛。

然而,人世间的事总是事与愿违。

久而久之,他甚至已经麻木到不再相信所有的美好都会降临到他谢其昭的身上。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去争、去抢。

金钱与权利,这些人人向往的东西,都抵不过与挚爱之人厮守终生。

谢其昭抬手,遮住小槿的双目。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俯身,声音里含着无奈的、若有若无的叹息声:“苏棉槿,我很爱你,很爱很爱。”

如果说之前只是溺水之人对浮木的渴盼,那么现在他对苏棉槿的爱,就是世人对翱翔于天际的凤凰的倾慕与欣赏。

苏棉槿,一直都是在夹缝里也能生存下去的种子。

她看似娇弱,却能在没有光的暴风雨里,顽强生长。

施加在她身上的每一份苦难,只会让本就绚烂的花朵盛放的更加芬芳。

苦难不值得歌颂,可柔弱的身躯毅然决然地在狂风中砥砺前行,会引得所有人向往。

他只是稍稍松了手,她就不惜赌上一切搏得前程。

没有人会不喜欢强者。

宽大的手掌下,女人依旧执着地摇头。

她不稀罕他的爱,更不需要他的爱。

谢其昭的另一只手将小夜灯摁灭,房间一瞬变得漆黑。

月光随着夜灯光辉的堙灭一同消散。

谢其昭往窗外看去,月亮已经不见了。

厚重的乌云遮蔽,光芒收敛在云层后,只能泛出淡淡的光圈。

“小槿,我们是不是该要一个孩子了?这些天谢氏里的那些老股东总在催促我。”

他执着地捂着她的嘴,不想听到任何拒绝的声音。

掌心下,沁出淡淡的湿润。

小槿哭了。

谢其昭遥望着窗外斑驳的树影,抱着她的力气愈发加重。

她不愿意生他的孩子,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而他最讨厌的孩子,却是他能唯一留下她的媒介。

他该如何做,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再大的牢笼,也关不住已经展翅的凤凰,再狂暴的风雪,也摧毁不垮雪山之巅的雪莲。

这场赌局,他注定只是一个输家。

“小槿,哪怕结局已经注定,我也要你永远永远都记得我。”

十二月初,汉城下了好大一场雪。

今年的天气妖异异常,夏至漫天泛滥的洪水,冬初狂暴的风雪,无一不让人惴惴不安春暖花开前奏的至暗。

许欣欣产期将至,苏棉槿特意休了一周的假陪产。

谢其昭自温川事情以后,比以前更忙,忙的见不到人影。

结婚这么久以来,这段时间是他首次留在公司过夜。在不起眼的新闻角落里,媒体报道谢氏边缘产业频频爆雷,仿若大厦将倾的前奏。

偶尔谢其昭回来时,也只会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苏棉槿被盯得不自在,有时也会心虚。

自金文瑾部长退休她升任为女性家族部部长后,她推动了一系列保障妇女儿童的政策,与此同时对财阀产生了毁天灭地的打击。

而最先受到波及的,便是SK集团。

谢氏频频爆雷,本以为谢其昭会因此管控她的出行,亦或者又拿她身边的人开刀,逼迫她改变政策。

奇怪的是,并没有,他出奇的冷静,甚至没再拉着她做床上运动。

SK集团对新颁发政策的忍气吞声,让一些微小企业敢怒不敢言。

相比于金文瑾的温和,在政策上,她反而是偏为激进的那一派。

每天,谢其昭坐在床边看着她。

虽然闭着眼,可她却还是能感受到男人的目光灼灼,仿若想要将她的心挖出来看个透彻。

也不知他看了多久,久到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谢其昭又会躺下身抱着她睡觉。

苏棉槿被惊醒,待听到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时,便会听到他梦中的呢喃声。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小槿,不要抛弃我。”

“我只有你。”

“我根本不在乎钱权,你知不知道。”

“我好爱,好爱你。”

被两大财团以及宋柏为首的政党围攻,谢氏渐渐走向穷途末路,谢其昭却丝毫反抗行为都不做。

谢其昭到底在密谋着什么?

苏棉槿提着饭盒,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有些心不在焉。

“产妇羊水破了,快!快把产妇送到待产房!你们几个去喊杨医生!”

急切的呼喊声传来,苏棉槿猛地抬头,朝着声源的地方看过去。

护士们推着病床步伐匆匆朝着产房赶,病床上的女人头发湿漉漉一片,被褥旁被浑浊的液体浸湿。

在一片凌乱的湿发中,她望见了虚弱至极、面色发白的女人。

她呆住,眼中的泪水顷刻落下。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许欣欣呢?

矮矮小小的姑娘,满身大汗,唇瓣苍白。她咬着唇,压抑着痛苦的呻吟声,双手无意识地攥着病床旁的护栏懈力。

护栏上已然留下了许多的抓痕,纤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尖抓的发白。

生子之痛,光是旁观欣欣的痛楚,就让她忍不住捂嘴落泪。

苏棉槿慌忙握住许欣欣的手,跟着护士们一起朝着产房赶。

欣欣的手是冷的,小槿双手握住她的手,试图给她温度。

“我把喻枫眠喊过来。”

“别,别喊他,他帮我顶几天班。现在公司在关键时刻,一刻链子也不能掉。小槿,有你陪着我,就够了。”

病床上的许欣欣弓着身体,强忍着剧痛。

苏棉槿清晰地看到白色的床单上鲜红的血液晕染开。

她第一次觉得医院的走廊好长好长,长的望不到尽头。

“好,好,我陪着你。我给伯父、伯母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一起守着你。”

“孩子,孩子出生,你要做孩子的干妈。”

“当然。我做孩子的干妈,我们一起抚养宝宝长大。”

“等这个冬天过去,春天到来的时候,谢氏,谢氏就不在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去仁川找伊人聚会。只是,只是可惜了晴晴......”

许欣欣的声音越来越弱,弱到断断续续,最后只能低声的喘气。

苏棉槿频频点头,连声答应:“好,我们一起去。”

女人仰卧在床上,望着走廊上玻璃窗外的情景:“小槿,汉城又下雪了。”

“是啊,等冰雪消融,春天就来了。”

“等春天来了,我们去看花海吧。”

护士将病床推入待产房,苏棉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阻拦在外。

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而下,她虚脱般地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

女性分娩的疼痛,相当于十二根肋骨同时断掉。虽然现在医疗技术发达可以打无痛针,但也只能起到镇痛作用。

苏棉槿第一时间给许振华打了电话,犹豫了一会还是给喻枫眠发了信息。

冰晶花在窗户上悄然绽放,白茫茫的大雪笼罩着整个世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产房的门打开,欣欣又被送入产房。

护士推着病床走的飞速,苏棉槿还没反应过来时,许欣欣已经进了产房。

她撑着墙站起身,步履漂浮走到产房门口。

产房内,是女人嘶声力竭的哭嚎。

“太痛了!剖了好不好?”

苏棉槿的心揪着,在走廊外踱步。

一声接连一声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彻底击溃她的心防。

她蹲在病房门口,忍不住暗自责怪喻枫眠起来。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欣欣也不必遭受这些痛苦。

在产房外的每一秒,都仿若过去万年。在这一刻,她总希望时间过去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渐渐地,里面的哭喊声消停,医生的声音传来:

“产妇大出血,羊水进入母体血液循环,是羊水栓塞,情况非常紧急。快,快,你们两个立马去血库要血,你们两个给产妇上呼吸机增氧浓度百分百,立即静脉注射地塞米松抗过敏,你们去要抗支气管痉挛和解除气管痉挛的药物,血止不住了,再换止血纱布。”

产房里,医务人员进进出出。

苏棉槿的心提的越来越高。

她颤抖着手,在手机上搜索羊水栓塞。

羊水栓塞,产房里无法预知的意外——致死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多,上一分钟产妇可能健康无事,下一分钟就会在死亡生死线上挣扎徘徊。

是无法预防的疾病,是与死神搏斗的生产并发症。

天雾蒙蒙的,雪花砸在地上,让她连断断续续的哭嚎声都听不见。

苏棉槿站起身,贴紧门。

里面除了医务人员的对话声,听不到其他任何。

门开了,医生拿着小板板递给她签字。

“孕妇情况很不好,切除子宫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你们家属......”

还不等医生说完,苏棉槿接过纸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她甚至没有将这些事情在脑海里过一遍,连悲伤和难过的情绪都还没来得及传导。

她只想让许欣欣活下来。

雪下的越来越大,苏棉槿甚至开始厌恶起这个季节。

下雪天,好像总会发生一些不美好的事情,就像黎明前的黑暗,春暖花开前的萧条。

她在病房外走来走去,时不时自言自语:“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产妇心脏骤停、心率消失,立即行心肺复苏!”

苏棉槿心里“咯噔”一声,停住步子,怔怔地望向产房。

“什么心肺复苏?”

“什么心脏骤停?”

“什么心率消失?”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从楼梯口传来,她望过去,是喻枫眠和许伯父许伯母三人。

苏棉槿眼里早已布满血红丝,整个人像是受了巨大的重创般呆愣。

良久,她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声音:“欣欣她......”

门再次开了,小槿恳切又希冀地望向白衣男人。

主任医生的白大褂大面积地染了血迹,眼里带着颓然:“很抱歉,产妇......”

“什么很抱歉?你说什么很抱歉?”

喻枫眠冲上去揪住了医生的衣领,双眼通红。很快,他反应过来又立马松手:“不好意思,我情绪有些激动。医生,我们,我们有很多钱,你再......”

另一个医生跟着挤了出来:“主任,产妇已经不行了,胎儿心率薄弱,是否要全力抢救胎儿?”

喻枫眠死死地抓着医生的袖子,抢先回答:“抢救,都要抢救。”

苏棉槿眼神溃散,周遭的声音全都听不见了。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有这种想要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的感觉,只是疑惑为什么命运总是对她们开这样的玩笑。

原来,苦难之后还有苦难,悲剧之后是更大的悲剧。

从来没有否极泰来,只有连蝼蚁都怜悯的剧本。

许欣欣的尸体,苏棉槿没有勇气去看。

人活的越久,面对生死离别时反而越胆小。她静静地坐在产房外,仰着头,看向漫天大雪。

雪好大,大到将一切都掩埋。

婴儿刺耳的啼哭声在走廊里回荡,她呆滞着,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羊水栓塞致死率高,相应的,发生率很低。

她不明白,上天施加给人的每一分苦难到底是用什么作为衡量标准的。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一辈子顺风顺水,享受着收割底层人民的血汗钱,还能大言不惭地口出狂言、做尽恶事,不受到任何报应。

还有的人挣扎在生死线,出去看世界的一张火车票都要犹豫不决,甚至还在过着有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明明循规蹈矩地度过一生,偏生命运还是要不断地施加苦难。

在同一个星球里,南北两极,贫富差距,天平的两端,早已经失去了平衡与制约。

有钱的富人更加有钱,没钱的穷人只会更加没钱。

善恶无报,因果失调,连掌管着剧本的神明也在变相地支持着恶的滋生。

天是暗的,被雾笼罩着,地是黑的,冰雪都无法将这片污浊给彻底染成白色。

苏棉槿靠着墙,不明白许欣欣做错了什么。

脑海里,她拼命地回忆着欣欣短暂的一生。

在这场浓雾里,点着光的人会被清除和洗礼,接受恶的熏陶的人才能在动物世界里活的如鱼得水。

披着道德和礼制的外壳,让底层的愚民接受教化和洗礼。人们将善信以为真,奉为信条去实行。哪怕沦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愿突破底线半分。

而胆大和勇敢的人,游走在红线的边缘,享尽名誉和权利。坏事做尽,也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

背后的本质,仍旧还是那个动物世界。

苏棉槿忽然觉得好累。

她躲在楼梯间,靠着墙缓缓蹲下。

楼梯间里,其他病人的家属指尖夹着烟。

烟雾缭绕,她鼻息呛满烟草味。

在楼梯间抽烟的女人,转头望向苏棉槿:“你是那个产妇的家属?”

苏棉槿不语,只是呆愣地看着前方。

女人从烟盒里夹出一根烟,递过去:“来一根?”

烟就在眼前,依旧难闻刺鼻。

苏棉槿没有推拒,看着递来的烟发怔。

“以前不抽?我之前也不抽,后来在这里待久了,抽一根就能解解闷。试试?”

递烟的女人俯身弯着腰,脸上的笑容是苦味的。

苏棉槿微抬手,颤抖着,去碰烟。

她所坚持的正道,只不过是她认为的正道。

善良无用,追求公平与正义也只不过是笑话中的笑话。

她要的春天与花海,就算等来了,曾经想要分享的人也一个接一个死别。

奶奶死了,欣欣死了。

孤舟挺过风浪后见到的岛屿,也只不过是一个人在岛屿里沉沦。

纤长的指尖卷住烟,婴儿的啼哭声渐渐靠近。

“宝宝要找干妈是不是?宝宝不哭,干妈在这里呢。”

许伯母抱着婴儿,往苏棉槿怀里送。

婴儿哭得很用力,小手握成拳头胡乱地挥舞着打飞了递来的烟。

苏棉槿怀里猝不及防地被塞入小小的婴儿。

她本能的厌恶这个害欣欣丧命的小生命。

与欣欣相似的眉眼撞入眼,小槿微垂眸。

孩子皱巴巴的,脸又红又丑,若不是那双与欣欣同样的眼睛,她甚至以为孩子掉包了。

因为这双眼,她下意识地将小婴儿抱紧。

孩子顿时不哭了,睁着黑葡萄般的眼睛盯着她瞧。

苏棉槿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怀里的小婴儿。

许伯母挤眉弄眼地逗孩子:“认出干妈了是不是?还是喜欢干妈是吧?”

小婴儿眼里还挂着泪,咧开嘴冲着苏棉槿笑。

许伯母望向苏棉槿,抬手轻拍她的肩膀:“医生交代了一些欣欣昏迷前的话,我也没听太懂。欣欣说,等春天来了,要你一定要给她带束花告知她。她说春天一定会到的,正如太阳会照常升起。她还说,这个孩子你想抚养,就交给你抚养。”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眼眶中,一滴滚烫的泪水滑落。

冬天会过去,正如黑暗会消散,黎明终归会到来。

奶奶在去世前是这样说的,欣欣在离开前,也是这样说的。

这是她们,对她的期盼。

苏棉槿止住泪,氤氲的水雾中,她看见许伯母红肿的眼以及眼里的不舍。

“这个孩子,还是您和伯父抚养吧。欣欣不在,我就是你们的女儿。我这个做女儿的,总是要经常回仁川看你们的。”

“好,好。”

许伯母背过身,用袖子擦眼泪。

苏棉槿抱着婴儿,远离楼梯间的烟草味。

她脸上没什么情绪,偶尔还会笑着哄婴儿。

大雪不止,眼泪彻底流干。

那双爱世人的眼眸,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变成了世俗冷漠的模样。

一直到深夜,苏棉槿才从医院里出来。

雪还没停,踩在地上的踏雪声与冰晶压弯枝头坠地的破裂声交相奏响。

冰雪笼罩的世界,总是雾蒙蒙一片。

路灯穿不透浓雾,雪地里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少有几束昏黄的灯光穿透大雾洒在雪地里折射出淡淡的光芒。

凌晨无车,苏棉槿蹲在路边用手机高价喊车。

冷风蚀骨,狠狠地拍打她的脸上,让她昏昏欲睡的脑子有了几分清醒。

“滴!”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苏棉槿无神地望着雪地里暮秋残存的一片枯黄落叶发呆。

落叶干枯,融化的雪水将它浸湿。

皮鞋将落叶踩碎,笔直的西装裤出现在视野中。

苏棉槿顺着腿抬头,男人疲惫的脸出现在眼前。

谢其昭总是有一种破碎腐烂的美,越是憔悴疲惫,越是显得他易碎惹人爱怜。

“老婆,回家。”

他朝她走近,雨伞倾斜,冰冷的雪花没再灌入她的脖颈。

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苏棉槿将冻得僵硬的手放入他的手心。

谢其昭的手是烫的,将她的手裹紧,牵着她上了迈巴赫。

车里暖气开的充足,雪天里司机开的很慢。

谢其昭收了伞,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仍旧紧紧地攥着还在发冷的小手。

肉眼可见的,他很累,头发都是乱糟糟一片。

饶是如此,谢其昭的五官反而被衬托得愈发精致。枯萎腐烂的美,越是枯萎腐烂,越是美丽。

苏棉槿转过头,不再看他。

“老婆,许欣欣的事情我听杨奥说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谁也无法预料到。我知道你肯定很难过,所以推了公司的事情来陪你。”

“嗯。”

“听了杨奥的科普,我第一次知道女子有孕原来如此凶险,我们不要孩子了。羊水栓塞的概率虽然低,但若是发生了那就是百分百,哪怕死里逃生的后遗症也会折磨人。我只想我们两个能一直恩爱和美。”

“是的。”

苏棉槿望着窗外发呆,谢其昭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随口地敷衍着。

路上很暗,雪地里车轮的印迹深深烙印。

谢其昭话多,絮絮叨叨地说着很多事情。

苏棉槿像是一个木偶人般,木讷地听着,呆滞地点头,只会机械地附和。

寒风吹过,汉城枯枝上最后一片叶子滑落。

她听到谢其昭说:“小槿我要是你,我也不会喜欢我自己。”

“要是你没有认识我,是不是就不会现在这样了?绝对是的。要是没有我,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反击校园霸凌,循规蹈矩地走完校园生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会有自己的朋友、亲人、事业、甚至,爱,人。”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说到爱人,男人声音发颤。

苏棉槿睫毛微颤,她听到男人继续说:“如果没有我,你可以在这片天空之下,尽情地展翅高飞。我给的你不想要,你要的我给不了。你说得对,我们注定就是对立面。但是小槿,你低估了我对你的爱。”

纤细的腰肢缠上有劲的双臂,她被禁锢着,肩膀上的力量微沉。

谢其昭今天,又在发什么疯?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处,她听到了男人虔诚的哀求:“这几天,老爷子和谢远要我回老宅吃饭。我让司机送你,嗯?”

苏棉槿不答。

谢其昭自顾自地说:“这一月来大雪不停,你一个人回家太不安全了。小槿,其实你不必这样拒绝我对你的好,你就把这些当做是我对你的补偿,我对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本该就是我要偿还的。你知道的,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苏棉槿依旧保持沉默。

男人伏在她的身上,宽大的手掌完完全全包裹住她的腰腹。

她坐的挺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曾经她想要的,现在有没有也无所谓了。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她总以为一生还很长,可以有无限的时光留给她们去享受这个世界自由的风。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

原来,人永远都只能享受当下。

谁也不知道剧本下一秒给你安排的是什么剧情,是中五千万彩票的好运,还是永远感叹生不逢时的凄凉。

在这场博弈里,她赌上一切。

她从不认为她自己会输,哪怕被命运压倒在尘埃里,她始终坚信剧本可以被改写,命运可以被扭转,她可以得到她想要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春天就在眼前,可以陪她一起看春天的人却永远不在了。

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她无时无刻不在恨自己的无能,每每回忆起曾经的心软她又只会暗骂自己活该。

当人对一件事做出了选择时,本就应该承受这件事所带来的结局。

只是那年的那场大雪,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要为自己的善,去承受这么这么大的代价。

苏棉槿常常想,这个世界或许就该是这样的。

没有事事如意,遗憾和意外才是常态。

后视镜里,玻璃窗内,女人漂亮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

谢其昭苦涩挤出笑容:“小槿,或许,从网上邂逅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输的彻彻底底。在拿到谢氏继承人的位置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谢其昭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没关系,你要的,我都给你,包括整个谢氏。”

苏棉槿端坐着,一动不动。

她宁愿谢其昭一辈子都认不出她是棉花糖,永远都只把她当做低贱的底层人。

他对她每一次的卑微乞怜、恳切哀求,总是会让她误以为她才是那个坏事做尽的恶人。

四年的婚姻,近乎与五年霸凌时光旗鼓相当的时间,谢其昭的的确确在倾尽一切偿还。

他试图用爱,拼尽所有去偿还。

她得时刻保持清醒和理智,才能不为霸凌者的爱所产生一丝一毫的心软和怜悯。

她对霸凌者,才不要有一丝别样的情感。

苏棉槿长呼出一口气,回转过头,与男人四目相视:“是吗?可我觉得是你赢了。”

她说的很认真,一字一顿眼睛亮如星辰。

谢其昭愣住。

他眼下带着乌青,皮肤病白色,像是得不到滋养的草木,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奄奄一息。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谢其昭,你不觉得你赢了吗?你想抽掉高傲者的脊梁,拔去善良者的良心,让我们这些底层人因为所鄙夷的钱权,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你成功了,不是吗?你输在了哪里呢?你的谢氏,我并不想要。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小槿,你想要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男人面露急色,慌忙伸手攥住她的衣袖:“不想要谢氏,想要摧毁谢氏?想要权利,完成自己的理想?想要我蹲大牢?还是,想要我去死......”

说到最后,嘶哑的声音颤颤。

可他依旧坚定,仿佛只要他她开口要他去死,他立马就能去死。以此,来换得一丝怜悯。

苏棉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挑眉看着他微红的眼眶:

“你的生死,对我来说很重要吗?谢其昭,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死了,于我而言,和路边的一根草被践踏了没什么区别。我要我自己的事业,我要我自己的生活,我要我的亲人陪伴在我身边,我要我的家,真真正正属于我自己的家。你给的了吗?

不是所有女人都要依附在男人的身边才能活的。金钱、权利、名声,真的很重要吗?你把我困在你的身边,四年,给了我一辈子花不完的钱,十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可是呢?这些东西真的很重要吗?

钱够花不就够了吗?那些奢侈包,对我苏棉槿来说和地摊上卖九十九三个的没有任何区别!富人创造奢侈品的概念,以此来区分自己和穷人。但是,人人生来平等,用手中的职权掌控着巨大的权利,享受凌驾于他人,让数以万计的人为手指缝里流出的钱权争得头破血流,我没有这样的癖好。

我是一个俗气的人。我只想和在乎我的人以及我在乎的人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哪怕只是和奶奶窝在那个又破又旧的老房子里,吃着几块钱一个的煎糖饼,我也甘之如饴。是,没错,没钱会死,但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挣,可以自己获得开心。能吃饭、能喝水、身体健康、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个能和亲人住一起的窝,时不时和朋友出去散步,这才是我要的。

我们女人也不是非要仰仗你们男人的鼻息才能活的很好,你自以为给我的最好的,恰恰是我从来不在乎的。你谢其昭剥夺了我的五年,又抢夺了我的四年。我的人生,满目疮痍,满是遗憾。谢其昭,你才是赢家啊,你完胜。”

难得的,她再次对他说这么多话。

在很久很久以前,当苏棉槿多次和谢其昭谈判无果时,就彻底放弃了和他沟通的想法。

谢其昭是一个生活在动物世界的强者,他的思维虽然跳脱且疯狂,却还是在依据着动物世界弱肉强食的规矩来办事。

在被束缚四肢,囚于牢笼的那段时间,她如果一直消沉,谢其昭真的会囚禁她一辈子。

两人地位悬殊过大,手中所握的权利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一个是手握国家经济命脉的财阀,一个是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而当她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想要获取权利为自己的人生拼搏时,他反而会因为猎人的猎奇心,稍稍松手。

他想赌,赌她能不能成功,赌她会不会爱他。

直到看到她要突破牢笼时,他才会给她原本作为人的尊重。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现在,她真真正正地可以坐在同一张谈判桌和谢其昭讨论政策、讨论谢氏的利益时,他才开始反思曾经自以为是的“爱”。

人都是犯贱的,人性如此。

男人与女人口中的爱从来都是不同的。

女人倾向于要陪伴与情绪价值,饶是嘴里说着再多的择偶标准,碰到一个无底线包容、永远陪伴的也能产生爱意。

男人的爱,更多的是美丽皮囊下的性爱和精打细算。

像谢其昭这样有权有势、靠着自己拼杀出一条血路的人,或许会因为执念爱上棉花糖的幻影,但这种爱只会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恩。

当她不断地变强,直到和他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时,他反而会收起他的侵略意图,装的人模狗样地来爱她。

他不是不会爱,只是曾经的她,渺小的如一粒尘埃。任他如何玩弄,她永远都只能是一个玩物。

她苏棉槿从来都不要做一个像金丝雀般,靠给男人提供情绪价值来换取安身之地的女人。也绝不会为霸凌者心动分毫。

她明明可以堂堂正正的挣钱,明明可以靠自己在职场里叱咤风云,而他却要折断她的双翼,斩断她的后路,让她只能依附于他,与他谢其昭的生死捆绑在一起。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A- 18 A+
默认 贵族金 护眼绿 羊皮纸 可爱粉 夜间